作者:张从志
2019-03-06·阅读时长1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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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快乐”的留守儿童
范家小学是一所乡村小学,位于四川省北部的广元市,从市区到学校所在的宝轮镇苟村还有40多公里。我在开学前一天赶去,车辆在山间蜿蜒行进,下高速后便拐入重山之中,变窄的道路紧紧缠绕在山体上,将人和车吃力地送上半山腰的村子。
引发我好奇的是它“中国教育理念最先进的小学”的光环。2018年9月,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经济学教授何帆造访了范家小学,并把它当作案例写进新书,年底又被“得到”创始人罗振宇在跨年演讲中分享,就此一夜走红。
在我到达的第二天早上,范家小学举办了2019年春季开学仪式。特殊的环节是“八美少年”颁奖,标准多元,不单单是成绩。很多学生都上台领到了属于自己的奖状,他们有的是“勤学美少年”,有的是“运动美少年”,有的是“友善美少年”,还有的是“阅读美少年”。看上去,这些孩子对校园里出现的陌生人彬彬有礼,大方地打招呼,与老师也似乎没有隔阂,远远看见校长就会跑上前来。校园里看不见强调秩序、纪律的标语或准则。一切显得自由、轻松,像我这样的外来探访者也往往会被范家小学孩子的这种快乐所打动。
事实上,范家小学的孩子大部分都是留守儿童,来自包括苟村在内的周围5个村子。开学仪式当天出席的家长不多,村里大多数青壮年在元宵节前就已经陆陆续续踏上旅途,奔赴全国各地。而孩子们被留在身后的村里,等待下一次重聚。
四年级的曾可欣刚刚获得了“阳光美少年”的奖状。她很爱笑,一笑就咯咯个不停,露出整齐的牙齿,两只大眼睛眯成一条弧线。她的父母大年初四就启程去了广州,夫妻俩在电子厂打工,只有过年才能回一趟家。50多岁的爷爷今年也去了广州,由于年纪太大不好进厂,他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曾可欣还有一个妹妹叫曾诗琪,在范家小学的幼儿园里。爷爷想趁着姐妹俩还小出去打几年工,给她们把学费攒出来,家里就只留下奶奶照顾她们姐妹。
从户籍上来说,曾可欣其实是广东人,而妹妹是广元的。因为妈妈是本村人,爸爸是广东人,当初落户时,考虑到种种因素,两姐妹被“分离”开来,姐姐落户广东,妹妹落户广元。两姐妹都在广州出生,但爸爸妈妈平时忙于上班,没有精力照顾她们,两岁半时,曾可欣和四个月大的妹妹被奶奶带回了广元。到了上学的年纪,她们就被送进了村里的范家小学。
曾可欣和妹妹都说四川话,对户籍本上的区别,她们并不理解。曾可欣告诉我,去年暑假,奶奶带她和妹妹去过广州,还是坐飞机去的。广州的夏天非常热,她对商场里的游乐园念念不忘,因为“那里面有很多球可以玩”。可欣对爸爸妈妈工作的那个城市既向往,又有些畏惧。“其实我想去,但又有点害怕去,因为我坐飞机坐车都会晕。”我问她将来想不想去广州读书,她摇摇头,“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相比之下,学校是她更熟悉也更能给她归属感和安全感的地方。曾可欣家其实离学校很近,步行几分钟就能走到。虽然离家近,但曾可欣下周就要住校了。这是她自己的主意,奶奶拗不过,只能给她交了住宿费。
范家小学的学生基本都住在学校,一共有男女两间大宿舍,实木上下床,每间可以住16个孩子。曾可欣之所以坚持要搬到学校住,是因为“学校比家里好玩,而且妹妹在家会调皮”。曾诗琪很羡慕姐姐,她也想住学校,但奶奶说她年纪还太小。可她反驳说,有一个比她还小的同学也住在学校,而且“姐姐连床都不会铺,还是奶奶在家教她,把被子叠好了要放枕头上”。
学生宿舍一开门,便可见环绕四周的群山。2008年大地震后,学校和村里的建筑都遭到了损坏,后来援建起了一栋新的教学楼,叫嘉琪楼,和宿舍楼一样都是3层,两栋楼一横一竖环抱着学校。对这些孩子们来说,这所背靠大山的学校是一个难得的庇护所。
“高师生比”的教育试验
长期与父母分离,缺少父母的陪伴和管教,留守儿童往往被视为一个问题群体。而范家小学校长张平原认为,孩子的适应力其实比成年人想象得更强,只要有正确的引导,留守儿童一样可以健康成长。“我不愿意别人到我这里来说什么留守儿童,好像我们的孩子很可怜。本来没有这个事情,他们很开心,你却给他一种心理暗示。”
范家小学的做法是让学校的老师和同伴去代替父母的陪伴,这就是张平原口中的“班家文化”——“学校不应该有森严的等级,老师不能动辄对学生呼来唤去,要平等对待每一个学生,互相尊重,互相关爱”。后来研究者给了一个更专业的术语,称范家小学构建的是一个“社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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