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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庄,摇滚庄

作者:宋诗婷

2019-08-07·阅读时长17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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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当天,石家庄红糖livehouse里,脑浊乐队正在演出


摄影/李英武

“为什么要来石家庄啊?”采访那几天,几乎每个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我也把这个疑问抛给过很多人。

2003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拨片儿离开长沙,独自一人进庄,最初那几个月,她的脸因北方干燥的气候而粗糙脱皮。同一年,我的同事卡生从云南昆明坐了50个小时绿皮火车,终于到达这座北方省会城市,她的精神故乡。更早些时候,艺术生杨旭同时收到北京现代音乐学院和河北省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义无反顾地撕掉了前者,把余下的一张小心收好。杨旭还告诉我,他前几天刚刚得知,朋友史立刚来石家庄时正赶上冬天,他没地方住,在民心河附近发现一个冒着热气的井盖,愣是在井盖上睡了一晚。

若是回到过去,那个正在1000公里外的城市读中学的我会相当理解和支持他们的选择。毕竟,在《通俗歌曲》和《我爱摇滚乐》这两本影响一代摇滚音乐爱好者的杂志的迷惑下,我也曾断定,石家庄是一座充满文化气息的城市,能装下年轻人的摇滚梦,能让爱与和平随荷尔蒙一起升腾。

开始摇滚

我和那些投奔这座城市的人聊起了后来的事。

拨片儿在《我爱摇滚乐》做了四年编辑,和朋友组了三年乐队,醉了无数个夜晚之后,终于动身去了300公里外的北京,如今已投身餐饮业。同事卡生在巨大的落差和幻灭中度过了大学四年,也醉了无数个夜晚,赌气似的出了几本小说和诗集,前些天翻来看,还揪出几个错别字。杨旭放弃了打鼓,学了门手艺,是当年那群混迹琴行的摇滚青年里最早赚到钱的人,如今是金少刚团队的录音师,刚做完《乐队的夏天》那票活儿。

实现梦想的只有当年目标明确的史立,他投奔老同学姬赓,成为万能青年旅店乐队的小号手,如今,“万青”已经是石家庄,乃至全国最有影响力的摇滚乐队。

我也完成了对于石家庄这种城市的褪魅,在身处乏味的华北平原之后。

这一次,探访石家庄这座“Rock Home Town”(“摇滚之乡”,石家庄英文直译)的任务落在了我身上,虽然不情愿,也觉得必定是徒劳,但我还是抱着“哪怕把这刻板印象彻底推翻也好”的心态出发了。

从北京西站乘动车到石家庄,G6701,只需1小时20分钟,比我在早高峰时从东北三环的家到北京西站的时间还少十几分钟。后来采访的所有人都和我说,他们如今一次次往返于两座城市,看演出、买设备,高铁开通之后,这一代人的精神生活更多地转移到了一个多小时就能抵达的另一座城市。石家庄,作为省会城市的职能进一步弱化了。

石家庄高铁站和所有中国城市的新建高铁站一样,庞大、坚硬,中国速度和经济建设成效展现在这些建筑不容置疑的外貌之下。

新石家庄站六七公里之外的解放广场,那里是石家庄老火车站的所在地。它分割着桥西旧世界和桥东新世界,对于这座“被火车拉来的城市”来说,那里曾是石家庄的心脏。2012年,它被位于七八公里之外的新石家庄站取代,这座建成于1987年的算不上老的建筑已经成为历史。在被弃用的这七年里,它曾被规划用作展览中心、博物馆、艺术空间……但每一项规划都不了了之,直到今天,石家庄人依然不知拿它如何是好。这座城市和中国许多其他后起的城市一样,还没学会如何处理与历史的关系。

位于火车站广场正对面的地下丝绒音乐餐吧也面临着同样的难题。几经辗转的餐吧如今落脚在这旧世界,空间不大,舞台、桌椅和装修都显得陈旧,我曾在下午和晚上两次过去,店里都几乎没有客人。老板“辣强”正在纠结,是继续支撑情怀,还是彻底转身过新的生活。


石家庄第一家livehouse“地下丝绒”的老板辣强


“地下丝绒”和“辣强”都写得进石家庄摇滚史。2006年,最初的地下丝绒开在槐安路青木影视大院的车库里,算是石家庄第一家livehouse。包括万能青年旅店在内的石家庄本土乐队,以及外来的二手玫瑰、扭曲的机器、脑浊乐队等国内大大小小乐队都曾到地下丝绒演出过。

“‘地下丝绒’是我喜欢的乐队,当年他们那张专辑首发卖得很差,也就1000多张,但买那张专辑的人后来很多都成了玩乐队的大师。我希望自己的这个livehouse能起到这样的萌芽作用。”辣强说。

若追究萌芽,被称为“石家庄第一支摇滚乐队”的地平线乐队算是石家庄摇滚的开端。1983年,美术生邢迪用买美术颜料的钱跟着一个新疆人学了几天吉他,没弹得太明白,但已经足够行走江湖,后来受偶然看到的两支美国乐队现场演出的影响,组建了地平线乐队。但对于当时的石家庄来说,地平线和为数不多的几支半演绎、半创作的乐队太孤单了。

石家庄“玩乐队”的高潮出现在90年代中晚期。90年代初,辣强在一个时髦的哥们的带动下,扔掉了齐秦、郑智化等一批流行歌手的卡带,入手了唐朝、黑豹和眼镜蛇乐队的专辑,就此成为摇滚青年。1993年,唐朝乐队到石家庄演出。“那时候自行车多,我和哥们抱着演唱会的传单挨个往车筐里扔,扔了一个星期。”辣强说。靠着以劳动换门票,他和哥们可算是看上了演唱会。直到今天,地下丝绒的店里还挂着他当年发传单时穿的那件暗红色纪念T恤。

高中毕业后,辣强就一门心思和朋友组乐队。当时,今天的万能青年旅店主唱董亚千也已经决定,要把“玩乐队”这件事作为自己的终生事业,后来的旺财乐队吉他手崔旭东也已抱起了他的木吉他。


辣强当年帮唐朝乐队演出发宣传单时穿的T恤现在还挂在店里


“土摇”诞生

“就跟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一下子石家庄有了好些乐队。”前橡皮泥鼓手冯江说。千禧年前后是石家庄乐队的爆发期。

几乎和石家庄第二波摇滚人同期“出道”的是为摇滚文化传播做出很大贡献的两本杂志《通俗歌曲》和《我爱摇滚乐》。按《我爱摇滚乐》创刊主编晓朱的说法,这种“同时”是个巧合,《我爱摇滚乐》的创办没受本土摇滚乐的影响,也没为本土摇滚乐的发展做出什么突出贡献,二者几乎是各自独立发展的。

但在把石家庄塑造成“Rock Home Town”这件事上,《爱摇》的贡献颇大,他们曾经制作过一期“Welcome to Rock Home Town”的专题,以杂志编辑讲述各自在石家庄生活的方式,将这座面目模糊的省会城市与摇滚建立了联系,再加上英文名的巧合,“摇滚之乡”的标签就更令人印象深刻了。

90年代末的中国内地是“打口带”打开音乐大门的年代。1981年出生的冯江常徘徊于蓝恐龙、金旋律等有打口带出售的唱片店,在众多“洋垃圾”中挑选符合自己口味的音乐。有些乐队认识,有些不熟,封面好看的也常常能被选中。听得多了,年轻的身体就愈发躁动,“咱也组个乐队吧”,他和几个好哥们研究。“我学吉他,我学贝司,那我学鼓……”大家就这么随意分配了乐器,各自学起来了。

当时,石家庄有一个被后来很多乐手视作“影响了一生”的地方,那就是位于河北省艺校门口青园街上的假日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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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诗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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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正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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