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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赋、人性、自由:在意大利,走近达·芬奇

作者:薛芃

2019-05-23·阅读时长3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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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伦萨维奇奥宫的“五百人大厅”,右边墙壁原本绘制着达·芬奇的《安吉利亚之战》和米开朗基罗的《卡辛纳之战》


摄影/蔡小川

这里本该是杰作

站在佛罗伦萨维齐奥宫大厅的二楼走廊,向下看,这个被称为“五百人大厅”的主体长54米,宽23米,高18米,是当时最大的公共空间之一,天顶、立面的壁画和金饰铺满双眼。

我想象着,右手边的整面墙体上,并列着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分别绘制的大型壁画,在16世纪初的几年,吸引着人们前来朝圣。如果“五百人大厅”壁画像当初佛罗伦萨执政者们委托时的设想一样,或许如今它会成为世界上最知名的一面墙。当时,达·芬奇《最后的晚餐》已画完十来年,人生过了大半,所到之处都受人簇拥,他从米兰再次搬回佛罗伦萨居住;米开朗基罗还没有开始画现在位于梵蒂冈的西斯廷天顶画和《最后的审判》,但《大卫》已让他明耀四方,成为美第奇家族力捧的当红艺术家。

然而,这两幅画止于未完成,并最终被现在的壁画覆盖。52岁的达·芬奇和29岁的米开朗基罗只留下了一段大师对决的传说,并由于画法的不同,分别将艺术史的发展导向了两条路径——古典主义和巴洛克风格。

为了纪念达·芬奇去世500周年,威尼斯的学院美术馆正在展出一批他的手稿,除了难得示人的镇馆之宝《维特鲁威人》之外,几幅战争场面的素描草图挂在一起,恰好勾勒出1504年达·芬奇这幅《安吉里亚之战》壁画的残损面貌。


都灵皇家美术馆门前的杂耍表演,美术馆里正在展出达·芬奇的《老者画像》


安吉里亚之战发生在1440年,战争双方是佛罗伦萨人和米兰人。这不是一场大战,马基雅维利在《佛罗伦萨史》中提及过,说只死了一个人,而且是意外坠马而死。但达·芬奇不在意史实,对他来说,重要的是画一个惊心动魄、气势澎湃的战争场面,要知道,在此之前他虽然在手稿中设计过无数战事装备,也研习过战士与战马的完美动势,但他从未画过一幅正式的战争题材作品。

1490年,达·芬奇就在手稿中写道:“你首先画炮火、马匹和士兵战斗时卷起的滚滚烟尘,密集的箭矢四处乱飞,火枪手的子弹划过一道道烟火,跌倒在血泊中的士兵四周是泥泞的土地。你可以看得见战马和士兵践踏的痕迹,马拖拽着它死去的主人,在灰尘和血泊中,尸横遍野。”他接着描述细节:“战败者面容惨败,显得很疲惫,眉头紧锁,额头布满痛苦的皱纹,溃退的军士吼叫着,张大着嘴巴。在战士脚边画上各种武器——折断的盾牌、矛、剑把等等……千万注意,画面中没有一处地方是没被践踏和沾上血迹的。”

他早就在构思如何表现战争的残酷和血腥,这是画《蒙娜丽莎》的达·芬奇的另一面,也是当时很多画家即使是画战争也多会避讳的场景。

在威尼斯学院美术馆,高级研究员瓦莱丽娅·波莱托(Valeria Poletto)展示了几份以手稿局部拼凑出的《安吉里亚之战》构图,6组团簇式的人物,线条松弛,大量曲线的运用与达·芬奇画机械插图的审慎方式完全不同;中心画面是交战双方争夺战旗的瞬间,人和马纠缠在一起,就像他的文字描述那样,混乱而惨烈。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史家乔尔乔·瓦萨里(Giorgio Vasari)亲眼见过这幅画,他在为达·芬奇写的传记中这样称赞:“这是一幅相当出色的巨作,他酣畅淋漓地表现出战争中人与马的愤怒、狂野及仇恨。”

但是,达·芬奇没画完。那不勒斯东方大学教授卡罗·韦切(Carlo Vecce)致力于通过手稿的研究来撰写达·芬奇传记,他向我讲述了达·芬奇最终放弃《安吉里亚之战》的客观原因:“他总喜欢尝试新的绘画技法,《最后的晚餐》是一种,有别于传统的湿壁画画法;《安吉里亚之战》是另一种,他想用古罗马壁画的某些技巧来作画,最关键的一步是在灰泥上染色后,用火燎一下以固色。”如今我们已很难想象这种技法,火的位置、大小、燃烧时间难以把握,达·芬奇也并不擅长,他失败了。瓦萨里记载道:“画还没有完工,先前上的颜料已开始剥落,整幅画被弄得面目全非。”

在创作《安吉里亚之战》期间,达·芬奇还经历了一个重大打击,父亲去世。他很少在笔记本里写私事,但对父亲离世的记录出现过两次:“1504年7月9日,星期三,7点。”

与此同时,米开朗基罗也正在绘制自己的壁画草图。他要画的是《卡辛纳之战》,一场发生在1364年佛罗伦萨人打败比萨人的战争。根据米开朗基罗的追随者达·桑加罗(Bastiano da Sangallo)后来临摹的草图来看,米开朗基罗将对裸体的表现发挥得淋漓尽致,画面几乎不留一点空白,他画的是战争即将打响时一群河边出浴的战士。没有战争的残酷性,取而代之的是健硕男子的力与美。他也不在乎战争的史实,只在乎人体美。他也没画完,只停留在了草图阶段。因为更大的订单抛来,教皇尤利乌斯要米开朗基罗为他修筑坟墓,并绘制西斯廷礼拜堂的天顶画。米开朗基罗离开佛罗伦萨,动身去了罗马。

巅峰对决就这样无疾而终了。站在现在这幅替代的样式主义壁画面前,还是有些失落,它原本应该更伟大。


米兰的达·芬奇雕像,位于斯卡拉歌剧院门口的小广场上


大师的角力

从维齐奥宫走出来,站在领主广场上回看,19世纪翻制的《大卫》雕塑守在殿门左边(原作在佛罗伦萨学院美术馆),右侧是巴托洛米奥的海神雕塑,左侧是多纳泰罗的《犹滴杀死荷罗孚尼》;前方的佣兵长廊里,切利尼的《珀耳修斯砍下美杜莎首级》青铜雕像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有詹波隆的《强掳萨宾妇女》,更多古希腊、罗马雕塑分列在后侧;由维齐奥宫和佣兵长廊之间的道路向南,看到排队的人流,就是乌菲齐美术馆了。

至此,文艺复兴的图景缓缓拉开。佛罗伦萨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藏着某个文艺复兴的秘密——在教堂不起眼的地面上看到很小一块地砖墓,是波提切利的;或者转角一户藏匿在楼舍间的房子,是但丁的故居。

为什么在15、16世纪的佛罗伦萨,可以产生一个无法超越的文艺复兴时代?为什么在这个群才齐聚的时代,诞生了达·芬奇这样一个无法超越的人?为什么达·芬奇有这么多古怪想法,他的能量从何而来?为什么他能成为世界上最知名的艺术家?站在佛罗伦萨的每一个街头,被游客人群推搡着前进时,这些问题都会跳出来,而每次我都会想到不同的理由。

竞赛是文艺复兴人喜欢的方式,被看作是公平的实力较量,委托人也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诞生最好的作品。早期文艺复兴在艺术上的爆发,便始于1401年圣母百花大教堂洗礼堂的“铜门竞赛”,而后大教堂最终封顶也由一场“穹顶竞赛”决定,这两场竞赛成就了两位雕塑和建筑领域的大师——吉贝尔蒂(Lorenzo Ghiberti)和布鲁内莱斯基(Filippo Brunelles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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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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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地理

探访芬奇镇、佛罗伦萨、米兰和卢瓦尔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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