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读黑板报
2021-02-02·阅读时长8分钟
前一阵在日本流行的现象级动漫《鬼灭之刃》被各种公号刷屏推荐,其中最大的噱头就是剧场版电影《鬼灭之刃:无限列车篇》在日本上映,打败了《千与千寻》保持了20年的纪录,成为日本影史票房冠军。
虽然这种事情就像宫崎骏所说的,“怎么都可以啦,毕竟世界一直处于通货膨胀之中”,并且高人气的背后还有一系列运营操作,成为火遍全日本的大IP有着极为复杂的影响因素。
在国内,电影还未上映,如果你不是一个关注动漫的人,很可能根本不知道“鬼灭”是什么,而二次元世界,早已被“鬼灭狂潮”无国界席卷——《鬼灭之刃》成为了B站首个播放量破6亿的番剧。这部神番究竟何以引发共鸣?
1
一个简单的故事
原著作者吾峠呼世晴的自画像是一条戴着眼镜的鳄鱼,因此大家都叫她“鳄鱼老师”,《鬼灭之刃》作为她在《周刊少年JUMP》上连载的第一部长篇处女作,一开始也经历过随时被编辑部腰斩的危机。
漫画的故事线索非常简单,主人公灶门炭治郎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卖炭小哥,有一天他下山卖炭,回到家中发现家人全被鬼吃掉了,而妹妹弥豆子虽然没死,却也变成了鬼,为了将妹妹变回人类,炭治郎开启了救妹杀鬼之旅,当然旅途中还遇到了一起成长的两个伙伴。
《鬼灭之刃》主人公炭治郎和祢豆子
2
一个(杀)鬼故事
提到杀鬼,疫情当前,不少人难免将其与战胜病毒的主题相联系。某种层面上说,这确实证明《鬼灭》也算是时势造英雄的产物,但其实鬼怪文化一直都是日本文艺作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库。
妖怪的热潮兴起于近代日本,溯其源则要回到传统日本文化中的神道思想“万物皆有灵”。最早将妖怪图像化的一群人就是江户时代的浮世绘画家们。其中有一位叫做鸟山石燕的画家,用绘画的形式给妖怪们上了户口,后来的著名画师比如歌川国芳、喜多川歌麿也贡献了极为丰富的妖怪形象。
到了十九世纪末,妖怪又成了学者关注的对象,史无前例地被用科学的态度对待,自此夜行的百鬼也走上了学术化研究的道路。而进入本就群魔乱舞的现代社会,妖怪文化的流行更是毫不违和。
日本的鬼怪小说也盛极一时。将妖怪和推理结合起来的小说家京极夏彦曾经也是插画家出身,随手翻看他的几个书名,你就能捉到不少鬼——《姑获鸟之夏》中的姑获鸟,《魍魉之匣》中的魍魉,《铁鼠之槛》中的铁鼠,《涂佛之宴》中的涂佛。
《鬼灭》那田蜘蛛山一篇的“蜘蛛之家”中,蜘蛛“爸爸”的原型就是“土蜘蛛”,在日本的传说中,这是一种经常出没于山林中的大蜘蛛,会用蛛丝将人绑住带回山中享用;而蜘蛛“妈妈”的形象则更符合对“蛛女”也叫“络新妇”的描述:白天是美女的外形,晚上则会变回蜘蛛,放出口吐青烟的小蜘蛛吸人鲜血。
《鬼灭之刃·无限列车篇》的故事发生地——火车,在日本的鬼怪文化里,火车也是一种鬼的化身,又叫“化车”。据说这是一种年老的猫变成的妖怪,会将罪人送去地狱。
其实从这些妖怪的习性之中,也常能嗅出“人味儿”。日本的民俗学者柳田国男说妖怪最大的特色就是它们的善恶并非固定,而是由人类对妖怪的态度决定的。和人类一样,妖怪也有善恶之分,而每个妖怪都有一个有血有泪的故事。
从这一点来看,《鬼灭之刃》对恶鬼形象的塑造也相当成功。鬼作为恶的化身,并不是绝对的恶,也有着自己的委屈和苦衷。炭治郎与鬼的交锋最终不仅停留在毁灭而已,得到原谅和救赎才是被他杀死的鬼的最终归属。
比如在动画版第十一话《鼓之宅邸》中出现的鼓之鬼——响凯,鬼生之前是一个热衷写作的少年,虽然感染成鬼仍尽力克制吃人的冲动,但当他的写作梦想没有得到认可,反而被编辑贬低蔑视之时,鬼性大发走上了食人之路。最终当他被炭治郎“水调割头”后,因为得到了对手的认可,才获得了救赎。正如弹幕所评价“炭炭专业超度,被杀的鬼都说好”。
“说最温柔的话,打最狠的架”,这也是弹幕中最常出现的对男主的评价。温柔,无疑是炭治郎身上最大的特质,这也使得他不同于其他热血漫画主角,那种简单直接、“一根筋”的形象。作为长子的担当,作为杀鬼队员的正义感,以及面对鬼的悲悯情怀,综合在炭治郎身上,也治愈了每一个正在现实中“经历苦难”的读者。
3
一个被需要的故事
动画如同梦境,像弗洛伊德所说的“梦是心愿的达成”,动画也映射着人内心隐秘的欲望。同时,动画也记录下了不同时代所面对的问题和困境。多数人成年后就永久脱掉了动画片这片“纸尿裤”,更无法理解二次元世界,甚至抱有偏见。
其实所谓“御宅文化”早就不是“中二少年”沉迷虚拟世界无法自拔那么简单,当他们渐渐成长消费市场的主力军,其消费行为已然对真实的社会经济、文化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他们的情感需求也反应了整个时代的动向。
二次元文化研究者林品认为按照历史时段,日本动画大师可分为三代,不同代际的动画创作所关注的问题各有不同。
一代动画大师诞生于二战爆发之前,这代人携带着世界大战的创伤性记忆,面临着如何在日本战败后的重建过程中寻找日本位置的问题。其中的代表人物如手冢治虫,他的代表作品《铁臂阿童木》中的“阿童木”其英文就是“Atom”原子能,联系到日本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曾遭受核武器军事打击的国家,其中的关系不难想象。
二代大师中最具知名度的莫过于活跃在20世纪七十年代一直到21世纪初的宫崎骏。《风之谷》描绘了工业膨胀之后遭受变异生物反噬的人类世界,《幽灵公主》的主人公不仅守护山林和山兽神,而且会试图寻找人与自然的共存之道,《千与千寻》则是讲述了主人公和琥珀川河神相互拯救的故事。这些故事的内核都寄寓着宫崎骏在现代工业社会的背景下对于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的思考。
而第三代动画人活跃的年代,则是日本经济泡沫破灭之后的平成时代。代表作就是上文提到过的“世界系”经典,庵野秀明创作的《新世纪福音战士》。所谓“平成废宅”也出自于此,指的是像《新世纪福音战士》的男主角碇真嗣一样迷惘而颓废的年轻人”,他们普遍具有一种虚无感和无力感。
日本评论家东浩纪认为,“现代人类是故事型的动物。他们拥有人类固有对于‘生存意义’的渴望,同样也透过人类固有的社交行为得到满足。……但是后现代的人类,已经无法经由社交来满足对于‘意义’的渴望,反而因为还原到动物性的需求而充满孤独。”
在现实中遭遇失落的“后现代人”于是转向想象世界寻求慰藉,尤其在疫情之年,当现实受到重创,被迫进入孤立封闭状态的人们,比往日更需要温暖和力量。
作者:李稚朴照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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