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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水来的随水去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2020-04-01·阅读时长7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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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邮湖落日(张雷 摄)


文/贾行家

1.逝者之谜。满了一百年的人,摆脱了现世,像船离了岸,逐渐走远,我们只能想象他们的样子。据说,老年的沈从文听人唱到“不信芳春厌老人”,失声痛哭了起来。让他自己选,当然要回到沅水的船上,接着去写那些长长的信。没有道理不依他。

好像没人会觉得汪曾祺是个谜。读者对他的想象大多近似:起初是冰雪聪明的才子,后来是个和蔼的、偶尔狡黠的老头儿。绕着他的文字走一圈,自然是温润饱满的,可要硬往里闯,会从另一头迷茫地穿出来。这才会发现,我们接近的只是他许人接近的。他微笑着说:“我追求的不是深刻,是和谐。”

这里的和谐,有一点儿天地不仁的意思。


2.托命于水。写作的过程相当于重塑记忆,构成作者记忆的又是些什么?

沈从文想起的是“水上人的言语。我对宇宙认识得深一点,也亏得是水。这点孤独,与水不能分开”。我们北方人是活在沙尘之间的,从落下的土里长养万物,流转的沙会覆盖一切。全世界的沙,会被风带到地球的几个固定角落,沙漠就是这样来的。孔子的想法、秦国的王法,都是土的样子。《庄子》是飞翔的文字,屈原是水里的文字,起初都少见。大概到了魏晋,或冲决或荡漾的文字才多了起来,由暗流而成为传统,与孔子、秦国的厚重相对立——我这些没有依据的话,不值得反驳。

我们北方人都闹不明白:人这一辈子,是如何生于水上,又随水而去的?原来水的景观随着岸上的事在变的。沈从文的水边,草丛忽然变作杀人场,夹岸的山里藏着极深的坑洞,冒出来既美丽又恐怖的事情,把读者吓了一跳。汪曾祺和他的老师一样寄托文命于水上,但气质不同,他更近似废名,但又少狷介孤高之气。废名的小说也不难懂,只要知道不是用来懂的,而是用来像橄榄似的含在嘴里的。

汪曾祺从小看惯的水:高邮湖好大一个悬湖,河水,溪水,纵横交错,在各自的河槽故道里时,或奔流或舒缓,安然自在。他还见过大水漫过一切,苍苍茫茫,壮观齐整,只是人人都困在了树上。水既是天地不仁,又含有一切细微的情绪。水不能分析,掬起一捧来,很快就漏光了。感受到多少就是多少。

他少年时负着手在水边看过许多人。他写的故事,无论最出名的,还是他自己偏爱的,不好说哪篇算“代表作”,他简直是没有“作”的心,要把许多故事连成一片才行。且说一篇不大起眼的《露水》:一个女人的丈夫酒醉栽在大河里淹死了,就和一个男人搭伙,日日清早踏露水到小轮船上,一个拉胡琴一个唱。过了一个月,这个男人也死了。她拍打着新坟大哭:“我和你是露水夫妻,原也不想一篙子扎到底。可你就这么走了!”此处的水,不只是场景和抒情,还有流动的文字气韵,人的悲凉和柔韧,世事飘忽,命运消散的形态。只是我读起来有距离,别说芦笆茅草搭的棚子、叉鱼照蟹了,连篙子我都没有看见过。

水边的那些绝妙好辞里,他是最后的一个;或者乐观点儿说,离我们最近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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