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秦大树，欢迎大家和我一起欣赏宋瓷。

自成体系——龙泉窑青瓷生产的发展与成熟

从北宋晚期开始，龙泉窑进入了发展时期。这一过程也就是龙泉窑逐渐取代越窑，在生产技术上不断发展成熟，最终成为南方地区最重要的制瓷传统的进程。这一发展阶段从北宋晚期一直延续到南宋前期。北宋晚期制瓷业在北方地区繁荣发展，全国的制瓷业中心主要集中在东西两京周边的河南地区。但宋朝境内经济的发达、清雅艺术品位的形成和沟通南中国海与印度洋的海上要道——马六甲海峡——的阻隔，使瓷器的外销处于一个相对低迷的时期。这成为导致越窑衰落的重要原因，也使作为南方地区的主要瓷器产区的龙泉窑瓷业处于一个不疾不徐的稳步发展的状态。北宋晚期龙泉地区的窑业生产以龙泉金村（包括庆元上垟）、大窑为中心，并进一步扩展至石隆和龙泉东区。窑址的数量增加。元祐七年（1092年）处州官民合力修治瓯江上游的险滩“毕合百六十有五滩，龙泉居其半，缙云亦五之一。凡昔所难，尽成安流，舟昼夜行，无复激射覆溺之虞”。此后，险滩成安流，“可筏可舟”，龙泉青瓷得以水运至丽水、温州等地，瓷业得到迅速发展。

▲首都博物馆藏  宋代  龙泉窑青釉五管瓶

这一时期的龙泉青瓷胎料处理不精，胎体较厚，胎色较深，多呈灰色或灰白色，白度甚至比上一时期的淡青釉瓷器要低，但烧结度好，坯体致密，胎釉结合良好。釉色普遍加深，一般为青绿色。釉层加厚，但仍然较为匀薄，具有一定的玻璃质感。釉层开片和聚釉的现象比较多。可见此时窑工对于窑室内还原气氛和温度的控制还不够成熟。器物的装饰以双面刻划花为主，刻线内外均划画细密篦划纹，形似水波荡漾，内壁纹饰繁缛而略显拘谨。花纹题材丰富，包括团花、波浪纹、折扇纹、云纹、莲花荷叶纹、缠枝花卉纹、蕉叶纹、莲瓣纹、瓜棱纹等等。其中折扇纹多装饰在盆和碗的外壁；莲花荷叶纹出现较晚，发展到南宋早期变得更为疏朗；碗盘内壁、盒盖等部位也常刻划主题花纹后，再辅以“之”字形曲折篦点纹做地纹。这种纹样多见于金村及龙泉东区的部分窑口。到了北宋末期，琢器上常分层刻划多层花纹。

▲北宋后期  刻划缠枝花卉纹壶

宋室南渡后，浙江地区人口大增。同时，朝廷鼓励瓷器的生产和外销，龙泉窑的生产迅速发展，窑场数量急剧增加，分布地域空前扩大。龙泉窑形成了以龙泉大窑、金村（包括庆元上垟）、溪口为中心的核心生产区域，周边的石隆等地也都有窑业生产，最精美的产品都出产于此区。同时，东区的梧桐口、小白岸、大白岸、山头窑、道太、松溪、安福、安仁口、大棋、黄金坑、武溪等沿瓯江的地区和周边地区的云和县、遂昌县、缙云县、庆元县、青田县、松阳县、丽水莲都区等地也都出现了生产青瓷的窑场。窑场遍及瓯江流域。目前统计的窑址已近三百多处 。

南宋前期，龙泉窑产品胎体厚重，造型敦实，圈足宽矮。釉层有所增厚，釉色呈匀净的青灰色或淡青色，给人宁谧之感。北宋晚期盛行的双面刻划花逐渐减少，至南宋中期绝迹。南宋以后的产品以单面刻划花为主要特征，很少采用其它装饰技法。篦纹仅有少量流行，且不再做地纹，而仅用于表现叶脉和花叶。刻划花的题材减少，但却是龙泉窑刻划花装饰工艺的全盛时期，刻划线条潇洒流畅，布局疏朗，以莲荷纹为代表的装饰纹样飘逸流畅、美不胜收。此外还有云朵纹、水波纹、莲瓣纹、蕉叶纹、凤凰、芦雁、游鱼等；葵口出筋纹和S形复线刻纹配以朵状云纹是本期新出现的图案，主要应用于碗盘的内壁。碗类器物的内底常印有图章式的“河滨遗范”、“清凉河滨”、“金玉满堂”、“长命富贵”、“昆山片玉”等戳印铭文。

▲龙泉金村出土  南宋  刻划S形复线纹碗

2011-2012年在龙泉市小梅镇发现了瓦窑路窑址，并进行了较大规模的发掘。窑址的使用年限很短，大约在20年左右，时代大约在南宋的早中期。出土器物可分为灰白胎厚胎和黑胎薄胎两种。其中黑胎薄胎类产品是小梅窑的主流产品，又分为占绝大多数的开片玻璃质釉和少量出土的粉青凝厚釉两种釉质。产品主要是一些制作精致的用于闲适生活的器物，如小香炉，八边或菱口的碗、盘，罐，仿铜器觚造型的小花瓶、形似铜觯的香箸瓶，用作茶具的托盏等。综合看来，在这个使用年限可能很短的窑址中，可见龙泉窑从灰白胎厚胎到黑胎薄胎的风格转变和共存，从开片玻璃质釉到粉青凝厚釉的釉质转变和共存，从素面无纹到出现莲瓣纹装饰的风格转变。

瓦窑路窑址生产的黑胎青瓷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随后开展的考古调查在溪口、大窑等窑区都发现了一定数量的生产黑胎青瓷的窑址。瓦窑路窑黑胎青瓷的发现将这类器物的生产时间从南宋中后期推前到早中期，其时代也可能早于南宋郊坛官窑，因此有学者认为不应称其为龙泉仿官器物，并认为这里的产品就是文献记载的“哥窑”。前面我们在讲哥窑时也提到，不论瓦窑路窑是否真的是文献中所说的“哥窑”，但从其所在的位置和生产特点看，这个窑非常类似汝窑那样的官府置场生产御用瓷器的窑场。表明这个时期龙泉窑已进入了生产精致的官用瓷器的体系。标志着龙泉窑已发展成为南方地区的一个瓷器生产的中心区域。

▲瓦窑路窑址出土 南宋 菱口盘

梅子初青——龙泉窑瓷器风格的形成

龙泉窑在经历了百余年的发展后，在南宋中期以后进入了成熟时期。南宋政权偏安江南，国土减少了一半，但政府所供养的官吏和军队的数量却大大增加。因此，大力推动手工业的发展和海上贸易以收取商税，成为南宋政权维持运行的重要经济来源。这种特定的政治经济环境无疑促进了龙泉窑的生产。同时，一些重要工艺技术的传入和技术的创新，如胎釉配方的改进和厚釉工艺的应用，对龙泉窑制瓷业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经过一段时间的应用和创新，南宋中期以后，龙泉窑在产品质量、生产规模等方面达到了高峰时期，形成了龙泉窑独有的特色，受到了全国乃至世界广大地区人们的喜爱。

自1200年前后开始，龙泉窑以大窑为中心的烧造区生产的器物在造型、装饰方法、胎釉成分等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改进和提高，生产了釉色纯美的白胎厚釉和精巧薄俏的黑胎厚釉两种高档瓷器。这些瓷器的面貌和烧成工艺与龙泉窑早期的传统不同，应该是受到了北方地区制瓷技术以及南宋官窑的影响。因为厚釉工艺首先由北方的汝窑、钧窑开创，传至南宋官窑，由南宋官窑传至龙泉窑，并在龙泉窑得到了极大地发展。这一阶段是龙泉窑的工艺和艺术全面成熟并走向繁荣的时期，这一历程经历了大约一个世纪的时间，覆盖了元代早期的阶段。

▲大窑出土薄胎厚釉瓷片

在原料的使用上采用了人工改变原料属性的方法，过去称为“二元配方法”，但由于“二元配方”逐渐变为专指景德镇高岭土与瓷石的配方，所以现在使用了新的说法。龙泉窑胎料中加入一定比例的紫金土，提高了胎体强度，使生产薄胎瓷器成为可能。黑胎青瓷中紫金土含量较高，在还原焰中烧成后胎色呈灰黑色。釉料由石灰釉改进为钙钾釉，碱金属成分含量提高，釉水的高温粘度增大，使烧造厚釉瓷器成为可能。在工艺上采用了厚釉工艺，即成型后的坯体先经素烧，选择合格坯体多次施釉焙烧。这种方法可以大大提高成品率并烧成釉层凝厚莹润的产品。这时期青瓷的釉色有粉青、豆青、梅子青、米黄等色泽。其中梅子青的釉色青翠欲滴，优美异常，成为中国古代青瓷生产顶峰的标志性产品。此时的器物都是通体施釉，只是圈足端和三足器的足底无釉，产品质量达到了第一个高峰。

▲大窑瓦窑坑出土 南宋 “绍兴十三年”纪年器

南宋晚期的龙泉窑以釉色取胜，多数器物为素面，少量带装饰的器物仍以单面刻划花为主。外壁刻浅浮雕式的重层莲瓣纹逐渐流行，并成为各种器型的共同装饰。此外，南宋后期的装饰纹样还有弦纹、牡丹、龙、凤等。南宋末年龙泉瓷还使用菊瓣纹和吉祥文字做装饰。龙泉窑在改进胎釉质量，使青瓷产品质量大幅提升的同时，也改进了装饰风格，从仿效越窑形成的以刻划技法为装饰主体，发展为更大程度地以造型和釉色取胜的风格。釉色绝美的器物往往不带装饰，而釉色一般的器物仍然采用刻划花和外壁刻莲瓣纹的装饰。

▲首都博物馆藏  南宋  莲瓣纹盘

此期的产品种类与南宋早中期相比大大丰富了，一个重要变化是香具、花器和文具的广泛生产，尤以香具为突出。目前在全国范围内所见的生产香具、花器和文具的窑口并不多，既便一些窑场生产类似的产品，其数量也是凤毛麟角。这体现了龙泉窑所代表的青瓷生产传统在当时社会中符合士大夫阶层清雅艺术的审美取向，并为他们所珍爱。而恰恰是这类器物，大多制作精良、釉色优美、温润如玉。南宋诗人杨万里在他的《烧香七言》中赞誉精美的香具曰：“琢瓷做鼎碧于水，削银为叶轻如纸”，这应就是指龙泉窑的香炉。应该说，文人士大夫阶层对娴雅生活用品的追逐，也是促进龙泉窑改进生产工艺，努力生产精美器物的一个动因。

龙泉窑生产技术的进步与仿烧南宋时期在国家礼制性活动中使用以及供宫廷御用的官窑瓷器密切相关。这些仿官窑的器物是龙泉窑最高端的产品，集中代表了其生产的最高水平。也有学者认为，这些器物本身就用来供御，是南宋时期御窑的组成部分。因此这类瓷器似以称为龙泉窑官窑类型瓷器为宜。龙泉窑官窑型类产品生产的时间主要集中在南宋中后期，包括黑胎厚釉青瓷和白胎厚釉青瓷两类产品。

黑胎青瓷数量相对较少，目前在大窑、溪口两地的二十余处窑址中发现这类瓷器，且都与白胎青瓷同窑烧制。其中溪口瓦窑垟窑址以生产薄胎黑胎厚釉青瓷为主，而其它瓷窑还是以烧造白胎厚釉青瓷为主，兼烧一部分黑胎青瓷。黑胎青瓷胎体很薄，多数胎厚在1-2毫米左右，大件器物也只有3-5毫米。多数胎质细腻坚硬，胎色灰黑或灰褐。器物采用多次上釉工艺，在断面能看到2-5层釉的痕迹。不同于南宋官窑釉色多偏乳浊的特点。黑胎青瓷釉中达到乳浊效果的较少，大部分玻璃质感强，肉眼即可看到成群的气泡，圈足处常积釉很厚。釉色多见透明的碧绿、墨绿、青褐等色调，推测可能为烧成温度较高所致。

▲瓦窑垟窑址Y5出土  黑胎青瓷盘

白胎厚釉青瓷的特点为：胎较厚，胎色白中带灰。因胎体中铁含量较高，在还原气氛中烧成，致使器物足部露胎处形成“火石红”。釉色美观，有粉青、豆青、梅子青等，皆为龙泉窑的上等釉色。

南宋后期到元代前期龙泉窑的另一重要特点就是产品在全国广大地区流通，考古出土的龙泉窑瓷器在全国南北方的广大地区发现，北到黑龙江、内蒙古，西到四川，乃至青海、新疆都有大量的发现。其数量之多，分布之广，没有其它窑场能够比拟。龙泉真正成为了全国制瓷业中首屈一指的产区。同时，龙泉窑瓷器也开始在海外的许多地区发现，主要集中发现在东亚和东南亚地区。表明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以后，龙泉窑开始成为外销瓷中最受海外民众喜爱的中国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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