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星云
2019-03-06·阅读时长1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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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已购买,请登录200多幅绘画作品在展厅中以看似极其简单的方式展出。
狭长的展厅里,深蓝色的展墙一左一右向前延伸,作品被一幅幅挂在墙上,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画不仅按艺术家抵达法国留学的时间顺序排序,左右两面墙上的作品风格也明显不同:左边这面墙,徐悲鸿、王如玖以学院派的笔触绘画穿着全套西服的中国人物肖像,郭应麟临摹大幅古典主义油画,吴作人用写实主义技法完美地控制着投射在裸体男模特身体上的光线明暗变化,而常书鸿的抗战逃难题材则将观众拉入深刻的现实主义。
右边,刘海粟的写生风格大胆、浓烈,林风眠用中国画常见的晕染手法画几何抽象的女性形体,潘玉良的人物画有着野兽派生动活泼的造型,吴大羽则明显受到了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的影响,至于庞薰琹,则用莫迪利亚尼似的构图来画江南大地的农民形象。
“两面墙展现的就是中国艺术的两种现代性诉求,也是这次展览的主要思路。”本次展览的策展人、中央美术学院副教授红梅告诉我,国内对这些留法艺术家的个案研究已经很充分,但鲜有人将他们作为一个群体来研究,更没有以他们为群体来办展览的。而这次央美从40多家机构,以及诸多私人藏家和艺术家家属处借来作品,才得以重新站在学术的角度来梳理和展示这一批留法艺术家。
这些艺术家归国后大多进入大学,成为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界的重要人物,不仅影响了大部分后辈,也曾纷纷投入时代的洪流进行主题性创作,但本次展览却选择“避重就轻”,选择以这些艺术家在法国留学期间所作自画像、亲友肖像和风景画为主,追溯他们在巴黎学习各类西方艺术风格时进行的探索,并思考他们最终选择不同方向的原因。
巴黎美院与写实主义
1919年5月,徐悲鸿作为中国公派留学美术第一人来到巴黎。他的目标很明确,考取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
作为法国最负盛名的美术学院,巴黎美院的入学考试极为严格。为此徐悲鸿到了巴黎后先是花了几个月时间学习法语,然后进入朱利安美术学院(Académie Julian)学习素描,许多外国艺术学生都将这所私立学校视为报考巴黎美院的预科班。在那里,徐悲鸿每天作画十几个小时,几个月下来,他的素描功底有了很大进步。第二年,经过三轮考试,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图画科。
巴黎美院此时被视为镇守传统的最后堡垒,19世纪中叶的学院派画家多米尼克·安格尔(Dominique Ingres)依然在美院有着崇高的地位。美院也遵循严格的学院派教规,以自然写生、石膏及人体模特的素描训练为教学基础,古希腊罗马神话和《圣经》故事、历史题材依然是当时学院派绘画的主旋律。在成为巴黎美院一员后,徐悲鸿和同学们一样,潜心学习写实主义,他学习了从素描到油画的所有技法,也在卢浮宫和卢森堡美术馆临摹普吕东、德拉克罗瓦、伦勃朗等古典大师的作品。他的法语水平很高,因此还报了艺术史和解剖学等理论课程。
徐悲鸿在1920年发表《中国画改良论》,文中提出“古法佳者守之,垂绝者继之,不佳者改之,未足者增之,西方画之可采入者融之”。将西方学院派的古典主义作为一种新的血液和方式注入到中国画之中,实际上他这种想法正是继承自清朝末年以来康有为、梁启超以及陈独秀等主张的要用西方科学改良中国画的概念。
他坚信写实主义在此时正是中国传统艺术转型所需要的技法和方式,将自己整个留学生活中的大部分精力用于与美院老师的交流。1923年,他拜师法国学院派大家达仰(Dagnan-Bouveret),在达仰的独立画室中学习绘画。仅一年时间,他就有9幅作品入选法国官方沙龙,可谓一帆风顺。本次展览便有一个独立单元,专门展出当时巴黎美院老师们的作品,徐悲鸿的老师达仰、弗朗索瓦·弗拉孟、费尔南德·柯罗蒙、阿尔伯特·贝纳尔尽皆在列。
确然,徐悲鸿并不是去法国学习美术的第一位中国人。在他之前,从1911年开始,不仅有吴法鼎和李超士,也有王静远和方君璧这样的女性。然而当徐悲鸿作为官费第一人到达巴黎后,他的这条留学轨迹便成了一种范式,被之后大量的中国留学生所效仿:先在私立美术学院上预科班备考,再参加考试,进入巴黎美院,最后在学院派大师开办的独立画室里进一步习练。
潘玉良就是这样跟着徐悲鸿的脚印一步步走过来的。她1921年获得里昂中法大学的奖学金项目来到法国,先在里昂美术学院学习,然后前往巴黎,进入预考画室,并最终考取巴黎美院。她像当时大量的中国留学生一样,报名时少写5岁,虚报了年龄才得以符合巴黎美院的入学规定。她在巴黎美院待了半年多,才遇到行将毕业的学长徐悲鸿。1924年11月,徐悲鸿将她引荐给了达仰,潘玉良开始师从后者学画。她在巴黎美院学习的一年多时间里,起码就有邱代明、唐隽、张道藩、李金发、吴大羽等十多名中国留学生和她做过同学。
就这样,从1914至1955年间,超过130名中国学生来到巴黎美院学习进修。“尤其是1920至1940年,留法中国艺术生的总人数超过了美国学生和日本学生,成为在法国的艺术留学生中人数最多的群体。”红梅这样告诉我。
但实际上日本留学生的数量并没有陡然减少,1920至1929年间,至少有208名日本留学生在巴黎学习艺术,但这些日本学生与上述中国学生的留学轨迹恰恰相反:他们大部分人没有备考巴黎美院,而是住在巴黎蒙帕纳斯,那是学院派之外的自由艺术家聚集地,他们在无入学门槛甚至免费的艺术学校和自由画室学习,大量参加民间艺术沙龙。那时,有另一群中国留学生也过着如这些日本学生一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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