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贾冬婷
2018-03-17·阅读时长11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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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已购买,请登录跨越荒芜:海洋特性再发现
在悉尼机场转机时,地勤盯着我的票:“你要去珀斯?好远啊!”西澳首府珀斯从悉尼飞过去还要五个多小时,澳大利亚人都很少踏入,更别说外国人了。
到了珀斯和亚洲其他国家的同行者会合,才发现我们已经是最近的外来者了。尤其是来自印度尼西亚的雅塔尼卡,从雅加达飞过来只要四个半小时。雅塔尼卡说,第一批造访这块南部大陆的人类很可能就来自印尼或帝汶岛,他们在澳大利亚的北海岸登陆,是澳大利亚土著的祖先。基于人类学、考古学和气候学的研究表明,人类最早到达澳大利亚的时间大概是在6万年前甚至更早的时间,只是这一重大事件并没有被记录下来。事实上,一直到1788年成为英国殖民地之前,这片古老、贫瘠、由海水冲刷而成的澳洲大陆都没有正式的历史。
在欧洲人过去的想象中,澳大利亚总是具有颠倒的海洋特性:用小说家克里斯蒂娜·斯泰德(Christina Stead)的话说,澳洲倒置在欧洲的下面,是一个属于“海洋半球”的岛屿型大陆;相应地,欧洲则是高高在上的“陆地半球”。在传统认知里,陆地和海洋,一个代表旧世界和已知,另一个代表新世界和未知。近些年来这一观念越来越受到挑战,海洋学从历史研究的边缘走向中心,人们才开始认识到海洋并不意味着永恒、空旷、缺乏历史,它是冲突、占有、被流放、被移民的故事发生之地,是相遇与交流之地。
在当今的世界舞台上,澳大利亚人有两种身份——历史上偏向欧洲,地理上偏向亚洲,这也意味着它本身就面对着世界的大门:澳洲大陆的土著,以及漂洋过海而来的探险者、拓荒者和定居者,在这片陌生和广袤的土地上相遇。对多元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跨越的广度和深度,正是澳大利亚经验的主题。
西澳是一块处在澳洲大陆西端的边缘之地,这个澳洲面积最大的州全境252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整个西欧,但总人口只有212万。作为西澳首府的珀斯西面是浩瀚的印度洋,沿纬度线西行7350公里到达非洲海岸;南面是远隔重洋的南极洲;北面到最近的港口雅加达距离也有3150公里;东面是大陆,但是如果想到达另一个首府城市阿得莱德要穿过沙漠,最近路线也要2740公里,难怪珀斯被称为“世界上最孤独的城市”。
另一方面,因淘金而崛起的西澳又被称为“真正的澳大利亚”,因为这里地广人稀,多沙漠和盐湖,海岸线南北长达12500公里,被印度洋和南大洋环抱,自然风光与生态环境仍保留原始状态,最能代表澳大利亚特有的荒芜气息。
可以说,西澳人享受着这片大陆上独特的财富:土著居民、动物、植物、地理、地质和气候。他们如何看待本土化传统,如何将这些海洋与丛林记忆带入现代呢?这也是全球化背景下要面对的普遍问题。
我们去拜访了位于玛格丽特河沿岸邓斯伯勒镇(Dunsborough)的一家摄影工作室,克里斯蒂安·弗莱彻(Christian Fletcher)专注于西澳海岸线周边的风景摄影已经27年了。他告诉我们,他去过世界各地70多个国家,但最后还是回到了这个小镇,就是因为这周围独一无二的环境。“大部分地方都没有真正的内陆,美国有一些偏远地区,但在城镇边缘总是有州际公路穿越。而在西澳大利亚,当你走入丛林,那里什么也没有,是最后的荒野之地。如果你开车穿越西澳,要花一个月时间,但体验到的空间纵深感是其他地方不可比拟的。”克里斯蒂安告诉我们,他最喜欢的一处海滩就在西澳的东南部,那里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湛蓝海水。他时常在三月的傍晚去那里,月亮刚出来的时候,能拍到梦幻般的粉色。克里斯蒂安不仅拍摄自然界的美景,他也进入工业摄影的世界,揭示被破坏环境的美丽而阴暗的一面。比如“改变的风景”系列,观者第一眼看到的是美妙的构图和颜色,再进一步探究,更会激起对环境破坏的震撼。拍摄被污染地区的过程是充满危险的,克里斯蒂安告诉我们,有一次去拍摄一个废弃的金矿,只有一个旧棚子、一些废旧机器,暴露在45度的高温下。阳光穿过铁皮屋顶上的破洞形成光柱,看上去竟然很美。为了尽量多地捕捉到光柱中的粉尘,他一直在那里拍了五天。照片很完美,但他觉得头痛欲裂。附近一个朋友送他去医院,说这太冒险了,全是氰化物污染……克里斯蒂安说,他无法强迫什么,只能先让人们看到,然后才能引发人们关注自然,改变自己。
西澳最为跨时空的地标,其实就在珀斯市中心,昔日的州政府建筑群。围绕着19世纪晚期的圣乔治大教堂,这里在140年间曾被用作市政厅、警察局、旧监狱、图书馆和博物馆等。2015年,在州政府搬离20年之后,这片建筑遗产被归还给公众,重建为新的城市活动中心。其中最为人瞩目的新建筑是库哈斯参与设计的西澳博物馆新馆,在一片19世纪的红砖老建筑上,悬挑了一个未来感的半透明盒子,将人带入一种虚实交错、上下倒置的情境中。西澳博物馆CEO亚历克·科尔斯(Alec Coles)介绍,库哈斯的设计正呼应着西澳卡巴里本的著名景观“自然之窗”——天然的红褐色岩石构成一个拱形窗,镶嵌着蜿蜒的河道和峡谷,而从新博物馆的“自然之窗”望出去则是现代城市。
在市中心广场新扩建的图书馆里,也能找到一部奇幻的西澳史。它被描绘在图书馆顶层的巨型圆形天花板上,如同西方教堂屋顶壁画那样。这是艺术家安德鲁·尼克斯(Andrew Nicholls)对于莎士比亚戏剧《暴风雨》结尾场景的西澳版本阐释,因为西澳殖民和航海的历史令人联想起《暴风雨》的故事背景。安德鲁告诉我们,他的直接灵感来自于珀斯国王公园的一块牌匾,上面描述了伊莱萨山上的土著首领看到第一批英国船只在天鹅湾航行的历史时刻,而他这次用白描手法重现的是《暴风雨》中的精灵卡利班和爱丽尔看到普洛斯彼罗的船驶离,庆祝自由的场景。卡利班手持魔法图书馆里的一本书,这本书神奇地激活了皮斯托瑞尔岛上濒危的动植物,也象征着图书馆的知识激发作用。岛上的每种动植物都选取了西澳当地的濒危物种,安德鲁以这种方式提醒人们重视脆弱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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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主编助理、三联人文城市奖总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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