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中读的朋友，大家好，我是大旗虎皮。从今天开始，我们要一起聊聊《教父》系列。《教父》是电影史上的经典名片，它的地位和影响，我觉得就不用在这里重复了，很多人就是因为喜欢《教父》才选的这个节目。我当然会讲讲《教父》在电影创作上的技巧，但最主要的还是讲一讲《教父》与美国黑帮之间的关系。

我们这个单元的安排是这样的，最开始，我还是要逐一介绍一下《教父》三部曲的剧情，分析一下人物和主题，聊聊有意思的幕后制作故事，最后，我会专门用几节时间，来说说《教父》中那些真实的人物和情节，以及改变了美国甚至全世界的有组织犯罪的风格。

剧情重温

今天我们先从《教父1》开始。《教父》的剧情其实非常复杂，我觉得它就像20世纪初的长河小说那样设置人物、安排情节的，第一部片长将近3个小时，登场的人物有20多个，其中，柯里昂家族的主要人物就有11个，如果详细复述一遍剧情，恐怕要用很长时间，所以最理想的是，大家在听这个单元之前，找时间重温一遍“教父三部曲”，效果是最好的。

在我看来，《教父》第一部，讲述了柯里昂家族改朝换代的故事。这一部背景是在二战结束后，美国社会发生了变化，纽约五大犯罪家族之间形成的联盟，在新的利益面前开始瓦解。老教父维托·柯里昂依然固守传统的黑帮做事原则，而准备接班的长子桑尼则风流成性、性格暴躁，遇事冲动，感情用事，就在这个时候，家族面临内忧外患，卷入了与五大家族的纷争，老教父去世，桑尼遇害，而小儿子麦克则在这场风云中挺身而出，成为新一代教父。

老教父维托·柯里昂

影片很长，我们可以把整部影片分为一个序曲和三个章节。序曲就是从开场康妮的婚礼，人们向老教父求助，以及随后发生的敲诈好莱坞制片人。序曲的主要目的是介绍主要人物，他们的性格，以及人物关系，大家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除了毒枭索拉索和在拉斯维加斯经营赌场的莫格林，影片中的其他主要人物，包括影片最后的反派人物巴西尼，都出现在这场婚礼的戏中。那么，为什么还要加上之后发生的制片人这场戏？我认为是为了介绍了教父一家的职业和他们的手段。在婚礼这场戏里，这些人穿戴考究，说话也很有礼貌，观众感觉不到这是一个危险的犯罪家族，只有经过制片人这场戏，用一只血淋淋的马头，就让观众一下子对老教父的深不可测，以及他们冷酷和残忍的风格留下了深刻印象。

接下来，影片进入正式的情节，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我们可以称之为“暗杀风云”，索拉索和塔塔基里亚家族找到老教父，想与他合作毒品生意，但遭到教父的拒绝，他们收买教父身边的保镖，刺杀老教父，索性教父在刺杀中活了下来。桑尼成为家族的代理，但他谋划如何复仇时，麦克在医院制止了对老教父的第二次刺杀。为了报仇和挽救家族危机，麦克决定铤而走险，在约会时杀死了索拉索和贪污的警察队长，并远走西西里，这是第一部分。

第二部分，我们可以叫“阴谋”。老教父出院后，桑尼代理家族事业，他暴躁冲动，杀死了塔塔基里亚家族的长子，导致五大家族开始混战。桑尼始终缺乏深谋远虑，幸好有军师汤姆帮他出谋划策。康妮与她的丈夫卡洛经常争吵，桑尼为了给妹妹出气，当街痛扁卡洛。结果卡洛背叛了家族，故意家暴康妮而引出桑尼，结果桑尼在汽车收费站被几个人乱枪杀死。躲到西西里的麦克，遇到了心爱的女孩并与她结婚，但是他世外桃源般的爱情没有躲过纽约家族之间的仇杀，他的新婚妻子在汽车炸弹中遇害。老教父知道桑尼被害之后，不仅没有急于复仇，反而决定重新出山，召集五大家族代表，宣布不在追究桑尼的死，并与塔塔基里亚家族握手言和，但他要五大家族保证小儿子能够麦克安全回到美国。

桑尼被杀

第三部分可以叫“复仇”，老教父知道是巴西尼是幕后真凶，麦克从西西里回到美国，开始主持家族生意，经过混战，柯里昂家族在纽约岌岌可危，麦克决定把纽约的生意转移到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上，而家族里的两个元老克莱曼萨和泰西奥，在这个时刻为了自保，提出想自立门户，而麦克让他们再等6个月。麦克到拉斯维加斯，他的二哥弗雷多在那里主持家族在赌场的生意，莫格林是纽约五大家族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生意的代表。麦克想从他手里收回赌场的控制权，结果被莫格林羞辱之后断然拒绝。老教父去世，麦克决定将家族的生意从纽约全部转移，并且洗白，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必须下决心痛下杀手。影片结尾，麦克在参加康妮孩子的洗礼时，一句反击，杀死了巴西尼、莫格林和塔塔基里亚家族的老大。最后，麦克杀了背叛家族的泰西奥，并得知卡洛与巴西尼勾结出卖了桑尼，于是下令杀了他，而他成为家族的新教父。这就是《教父1》的全部剧情内容。

在情节方面，一方面由于科波拉对叙事做了取舍，有详有略，一方面大家对美国黑手党的实际情况不太了解，所以对其中一些情节可能不是特别理解。

比如说，巴西尼和塔塔基里亚家族想在纽约贩毒，那你就直接贩毒呗，为什么非要柯里昂家族参与呢？这是因为，在五大家族之间，每个家族的生意的界限比较清楚，以避免纷争，柯里昂家族主要控制着纽约的政治资源。这个所谓的政治资源是什么呢？影片中没说，我可以告诉大家，一个是柯里昂家族控制着纽约的工会，与工会领袖关系非常密切，而工人群体则是最理想的贩毒人群。而更重要的是，柯里昂家族控制着纽约的警察，用FBI调查人员的话说，系统性地供应者纽约腐败的警察系统。

那为什么柯里昂家族控制警察，在医院的时候还有一个警察会配合塔塔基里亚刺杀他呢？这是一个好问题，这是一个被巴西尼或索拉索买通的警察，而正是因为柯里昂家族对警察受贿的情况非常熟悉，麦克才决定杀死这个警察，并把他的黑材料发给媒体。因为当时，对于意大利的犯罪家族来说，杀警察是一个大忌，没有人敢杀警察。而麦克敢这么做，就是因为他对于警察系统非常了解。因此，如果柯里昂家族不合作，就没有警察的保护，毒品的生意根本做不起来。所以，当巴西尼家族想染指毒品生意，必须获得柯里昂家族的支持，他指使塔塔基里亚家族与外号土耳其人的索拉索去找老教父谈判，结果被老教父拒绝了。于是，索拉索才要刺杀老教父。

所以，《教父》第一部这些血雨腥风，表面上看，来自于二战后五大家族对毒品生意上的不同态度，而实际上是巴西尼犯罪家族试图削弱甚至吞掉柯里昂家族。那么，有人可能会问，在现实中，意大利黑帮真的像电影中演的那样不贩毒吗？应该说，在20世纪20年代到20世纪50年代之间，纽约的意大利黑手党，基本上是不碰毒品的。不过原因并不是电影里演的那样，老派黑手党有自己的道德操守和职业底线，不是这样的。原因在于，一方面，他们当时已经控制了许多产业，比如私酒、夜总会、卖淫和赌场，以及通过工会和贿赂警察，已经有足够丰厚的利润；另一方面，意大利家族不愿意碰毒品的原因，是毒品一旦沾上太麻烦，社会危害太大，警方一旦追查就会一查到底，很容易威胁到家族的生存。通过毒品赚钱是小事儿，整个家族的安全才是大事儿，这才是许多意大利黑手党不碰毒品的原因。

影片中有一句话，当军师汤姆与老教父、桑尼3个人商议是否接受毒品时，汤姆说，毒品生意至少在未来10年是利润丰厚的，我们不做，别人也会做的。但在现实中，就像巴西尼家族一样，后来还是有意大利黑帮进入了贩毒生意，因为从西西里进货太方便了。二战后青年亚文化的兴起，毒品市场太大了，底层一些小毒贩总会因为地盘你争我夺，影响了街头秩序，最后还是要家族出面，来维持毒品行业的稳定。

成长与家庭

关于影片的主题，我们可以把《教父》第一部，循序渐进地理解为一部关于个人成长的电影、一个关于家族兴衰的电影，以及一部冷静剖析意大利黑帮价值观和做事风格的社会电影。

首先，这是好莱坞电影中经常出现的成长故事，麦克从一个想通过参与服役，摆脱家族的犯罪生意，通过个人努力进入美国主流社会的二代移民，但最终他还是为了在阴谋中摇摇欲坠的家族安危，决定挺身而出，违背个人意愿，挽救家族，最后变成一个冷酷而绝情的新教父。他不仅为了拯救家族而不惜亲手杀人，而且宁可被姐姐误解，也要干掉叛徒卡洛，成为虚伪而冷酷的一代新教父。麦克的成长和变化，是影片的主线之一。

麦克和心爱的女友

虽然影片长达3个小时，但麦克作为儿子和继承人的崛起成为影片叙事的核心，影片也伴随着他的转变、接受教父的权力、获得整个家族的信任而达到高潮。所以，我认为《教父1》的核心，是一个关于男性成长的故事。我相信很多男性观众可以从麦克身上感受到那种成长的落寞，为了整个家庭和那些需要依靠你的人，不得不放弃少年时代美好纯真的愿望和理想，背负人们的误解，果断应对事业中的阴谋和对手，最后不得不把自己的情感隐藏在内心深处。

此外，《教父》虽然叫“教父”，但是宗教价值在影片中只是一个幌子，所谓“教父”，其实来自西西里一个笑话，就是人们说，世道太艰辛了，人至少需要两个爸爸才能活下去，所以除了亲爸爸，还需要有个教父。因此，其实意大利人对“教父”是含有淡淡的嘲讽。而我们看到，对于老教父和小教父来说，最重要的价值其实不是信仰，而是家庭。所以，《教父》其实是一个家庭伦理电影，只不过碰巧主人公都是黑手党。姜文曾经在采访中说过这一点，《教父》不过就是美国类型片版的《家》《春》《秋》。

意大利黑手党在现实中格外注重家庭，这一点在《教父》中有很多体现，比如开场的婚礼上，柯里昂家族拍合影的时候，麦克没有出现，老教父就延迟了拍照。这一方面表现出老教父很喜欢小儿子，另一方面也说明，他注重家庭团圆。他知道大儿子桑妮在外面与女人鬼混，就教育他要多花时间与家人在一起，因为不抽空陪家人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继承家族里的生意的。

麦克虽然想走自己的人生道路，但他继承了父亲身上的那种强烈的西西里式的家庭观念，当他看到哥哥弗雷多帮着外人说话时，就警告他，不要再联合外人来反对自己的家族。桑尼虽然也非常爱父亲和弟弟，但他经常在外面与女人乱搞，还有了私生子，破坏了家庭观念。弗雷多就更不用说了，懦弱，没有主见，帮外人说话。因此，从家庭观念上看，柯里昂家族也只有麦克才是最合格的接班人。因此，“家庭价值观”是《教父》第一部的内在原则，影片中多数人物都是柯里昂家族的成员，关键场景都是家族历史上的事件，比如女儿的婚礼、儿子的死亡，然后是父亲的死亡。

麦克·柯里昂

而且，我们注意到，影片将家庭的象征意义，通过麦克的崛起，延伸到柯里昂家族的直系亲属及其后代之外，延伸到他所领导的家族的所有成员，这些人构成了一个虚拟大家庭。麦克最后就是为了这个大家庭，也就是整个犯罪家族，而不惜杀死家庭成员卡洛，所以，到了第二部，家庭的象征意义进一步放大，成为对整个意大利裔美国人群体的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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