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微信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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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20年以来,美国最严重的一场空难。同时,飞机上被证实有28名花样滑冰界人士,其中有包括五名亚裔选手在内的11名顶尖青少年选手,和两位前世界冠军夫妇。这些满怀希望踏上归途的孩子,本应在父母的托举下一步步靠近自己的梦想。
编辑|徐菁菁
牵动花滑界的空难
汪洋(化名)住在美国华盛顿的波托马克河(Potomac River)旁,1月29日晚,她听到家附近的直升机声音特别大,但她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住在华盛顿附近的人大多熟悉波托马克河。它是美国弗吉尼亚州和马里兰州的一道自然分割线,美国首都华盛顿特区就位于沿岸,包括五角大楼、林肯纪念堂、华盛顿纪念碑在内的许多标志建筑都在河岸附近。从这些建筑开车10到15分钟的距离,就会抵达华盛顿里根国家机场(DCA)。它和华盛顿特区隔岸相望,从这里起飞的飞机可以俯瞰白宫和国会大厦。
源于这样的特殊地理位置,波托马克河沿岸经常有直升机进行巡逻。“估计又是在训练吧。”汪洋想。
然而不久,汪洋从网上看到了新闻,里根机场紧急关闭了,似乎是因为有小飞机掉进了波托马克河里。随着新闻的不断更新,她得知这是一个载着60人的飞机,从堪萨斯州的威奇托(Wichita)方向飞来。这个城市的名字有点陌生,但汪洋突然反应过来:她知道威奇托,她孩子瑞瑞所在冰场的孩子们经常要去威奇托参加活动,今年,瑞瑞由于生病比赛失利没能入选。
第二天早上五点,是汪洋日常要起床送孩子瑞瑞去冰场练习的时间。打开手机,里面都是其他冰场的家长发来的消息:美国花样滑冰协会(USFS)说,飞机上有不少滑冰的人。汪洋一查名单,猛然发现上面好多人名都是她认识的,当时就懵住了。恍恍惚惚送孩子来到冰场,汪洋看到大家都没在训练,而是聚在冰场外看新闻,很多人都在哭。她内心的震惊难以言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美国华盛顿撞机事故残骸清理工作于2月3日开始(图|视觉中国)
2月2日,官方发布的声明落下了最后一音,67名遇难者的遗体已经全部被找到。时间回溯到那个周三,当地时间晚上8点48分,美国航空公司5342号航班与一架军用黑鹰直升机在里根国家机场附近空中相撞,导致两架飞机坠入波托马克河,地点距离白宫大约5公里。客机上的60名乘客和4名机组人员,及直升机上的3名机组成员,无一生还。这是20年以来,美国最严重的一场空难。
这架从威奇托飞来的飞机上,有28名花样滑冰界人士,其中有11名选手、13位家长和4位教练,他们都是从刚刚结束的美国花样滑冰高水平国家训练营(US Figure Skating High Performance National Development Camp)返回。
美国花滑国家训练营从2020年开始举办,一般设置在美国花滑锦标赛的同一周,旨在培养下一代有志向加入美国花滑国家队选手。像最终入围锦标赛的选手一样,入选训练营的孩子们也需要经历一系列比赛的选拔,最终在美国划分的三个地区的区域比赛中获得前四名,才能获得入营资格。换句话说,这个训练营每年集合了美国青年组(Junior)以下三个级别花滑运动员的前12名。
华人家长陈粒(化名)还记得孩子辰辰第一次获得参加国家训练营的资格,拿着训练营统一发放的外套高兴得不得了的情形。当时,她看着外套上绣着的名字想:这大概是孩子滑冰的人生最高点了吧。
陈粒告诉本刊,对练习花滑的小朋友来说,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训练营有针对运动员的课程和练习,还有专门关于比赛心理的辅导。孩子们能够切磋技艺、结交朋友。他们还能旁观当年的美国花滑世锦赛,现场观摩顶尖选手的练习和比赛。她就曾经在孩子参加训练营时亲眼观摩奥运金牌选手的训练。
在这次事故中,波士顿滑冰俱乐部(Skating Club of Boston)有6名成员在失事的飞机上,他们本应在华盛顿转机回家。其中包括两名韩裔花滑选手选手韩金娜(Jinna Han)、斯宾塞·莱恩(Spencer Lane)和他们的母亲,还有斯宾塞的教练,1994年双人花样滑冰世界冠军叶夫根尼娅·希什科娃(Evgenia Shishkova)和瓦季姆·瑙莫夫(Vadim Naumov)。
在一位与他们在同一俱乐部训练的朋友的描述中,冰场占据了韩金娜大部分生活,她平时上家庭学校(home school),父母为了她滑冰才搬到美国,而她也很争气,进步飞快,年仅13岁的她下个赛季即将参加青少组(Junior)的比赛。
斯宾塞和弟弟都是被父母从韩国收养的。2022年,13岁的斯宾塞受到冬奥会的鼓舞开始学习花滑,并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训练的第三年已经开始挑战四周跳。今年1月,在大量美国人涌入小红书的潮流中,他还开通了自己的账号分享自己的花滑训练。
他们共同的朋友匿名告诉本刊,两位世界冠军教练的儿子马克西姆(Maxim Naumov)连续三年都是全美花滑锦标赛第四名,今年也在威奇托比赛,他的父母同时也是他的主教练,但母亲叶夫根尼娅一般不会陪同他参加比赛。这次因为斯宾塞参加了训练营,这对夫妇才决定一起来到这里。他们本该和儿子周一返程,但由于叶夫根尼娅发烧,卧床不起,他们决定等斯宾塞的训练营结束,一起订下了周三的航班。“他们留给马克西姆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为你骄傲(We are proud of you)。”
在后来一段被反复转发的赛后采访中,韩金娜曾用流利的英语说,“我想一步一步地参加奥运会,拿到金牌,或许会是在2032年。”空难发生后,波士顿滑冰俱乐部的首席执行官道歌·泽基贝(Doug Zechibe)在媒体采访中哽咽道,“我们有12名花滑选手在训练营,6人遇难这个数字对我们来说很恐怖,但现在只能庆幸这个数字没有更大。这场灾难对花滑界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为爱发电”的运动
汪洋曾经在比赛中见过爱德华,他的级别比瑞瑞更高,是一个很友善的男孩,会对别人腼腆地笑,练习也十分努力,他经常和同俱乐部的科里·海诺斯(Cory Haynos)待在一起,科里也是一个被收养的亚裔孩子。杨安琪个人社交媒体上的最新一条分享,则停留在了登机那天,她发布了许多在训练营里的合照并且写道,“在训练营太开心啦,我会想念这里的朋友和优秀的教练,迫不及待想要明年再见!”
杨安琪在社交媒体上的分享
美国花样滑冰协会2022-2023年公布的数据里,美国花样滑冰爱好者中,亚裔占比18%,而美国总人口中亚裔占比约为7%。作为一种相对小众的运动,足以看出亚裔群体对它的亲睐。美国顶尖花滑运动员中,亚裔比例依然明显高于其他族裔,2018年代表美国出战冬奥会的14名运动员里,有7名是亚裔。
家长们倾向于认为亚洲人偏爱花滑,是因为身材小巧更适合练习,在以力量对抗为主流的美国竞技体育中,亚裔在花滑中更有优势。但也有专家指出,每个种族都会有人的体型适合花滑,其实是文化特点和社会结构性力量让更多亚裔美国人选择了花滑。比如金妍儿等明星东亚花滑运动员的诞生,都带来了美国亚裔花滑人数的上升。同时,纽约时报的报道也给出了另一种角度的原因,由于亚裔移民群体在美国流行文化中整体缺乏代表性,顶级花滑运动员的表演也能让更多人看到属于亚洲人的文化元素。
金妍儿在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的表演
汪洋所在的华盛顿花滑俱乐部(Washington Figure Skating Club),训练时放眼望去,冰场里有至少一半的亚裔面孔,比赛时看到选手的名单也能有一半是亚裔姓氏的拼写。
和很多人的想象不一样,许多华裔家庭投身花滑竞技并不是出于功利考虑。相较其他运动,花样滑冰是典型的“高投入、低回报”的运动项目,汪洋称之为“纯粹的为爱发电”。很多因为兴趣爱好入坑花滑的家长面对的第一个现实是,花样滑冰对于升学的帮助实际上非常有限。
美国为学生运动员提供支持的机构北美大学体育协会(National Collegiate Athletic Association NCAA),将成员大学根据校队水平划分为不同的等级,学生通过对应等级就能获得大学的加分及助学金。一些国内的家长也将这一途径称为“体育爬藤”, 通过另辟蹊径发展体育成绩,获得更多进入名校的机会。然而,NCAA设置的体育运动中并没有花样滑冰,冰雪运动目前仅包括冰球和滑雪。
因此,对于一个练习十年花滑,甚至取得了一定名次的花滑孩子,这项运动为升学带来的帮助可能仅仅是在申请大学时,将自己的体育特长写进文书。一项坚持多年并且取得一定成果的运动,足够证明一个孩子坚忍不拔的品质,但它带来的加分程度和其他的课外活动相比,没有更多的优势。
与练习花样滑冰的投入相比,可能存在的经济收益也非常有限。一位在加拿大培养孩子练习花滑的家长告诉本刊,在北美,花样滑冰的商业化程度并不高,运动员外出比赛能拿到的商业赞助很少,大部分还靠家长自筹资金。
在这样的前提下,大部分没有花滑家族背景的孩子,选择这项运动都是出于兴趣,能在竞技的道路上走多远,也是取决于兴趣,以及是否有取得更好成绩的能力和天赋。汪洋告诉本刊,在美国,上家庭学校是冰场很常见的现象,甚至有年龄递减的趋势,大多数情况下,这是为了有更多的上冰练习的时间。她观察,除了中日韩以外的家庭更倾向于为了花滑在家上学,“因为他们本身出过很多顶尖的运动员,认准了这条路,东亚家长还是普遍看重孩子的学习成绩。”她认识的华裔家长中,几乎没有人放弃去学校上学。这一方面是因为家长们普遍认为学校的社交是非常必要的,另一方面则是出于现实的考量。
一边上学,一边练花滑,这条“为爱发电”的路着实不易,这背后不但有孩子的咬牙坚持,还有整个家庭的托举。
《花滑女王》剧照
汪洋每年在孩子花滑方面的投入大约有五万美元,包括冰场和教练的费用,以及参加比赛的往返路费和住宿。瑞瑞今年就要升级到中级组(Intermediate),随着孩子比赛等级的提高,这些训练费用可能会更高。由于花滑选手中女孩更多,她们的竞争更加激烈,一部分女孩会选择找男伴搭伴比赛双人滑,可是合适的男伴也很稀缺,有些女方父母会甚至主动承担搭档的训练费用,或者配合对方所在的地区训练。
花滑也改变着整个家庭的作息习惯。为了能够兼顾学校和冰场,汪洋每天六点把瑞瑞送到冰场,让孩子能在冰场练两个小时,下午她向学校申请了免除体育课,这样就可以提前放学,再到冰场训练,每周能练习六天,平均每天三个半小时。这也是很多家长的普遍做法,因此,凌晨和傍晚也是冰场人最多的时候,“像下饺子一样,练什么的都有。”一些全程陪伴孩子练习的家长则直接在冰场远程办公。孩子拖着滑冰装备的小箱子进来,家长拖着装满办公工具的推车跟上,孩子在冰上练习,家长在看台上办公、开会忙得热火朝天。
受伤对每个孩子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在汪洋看来,花滑运动员最大的天赋,就是在进入成年组(Senior)之前没有重大的伤病,这也需要一些运气。花滑运动员要不断练习跳跃,在这个过程中会不停地摔倒,等级提高之后,孩子们几乎不会佩戴护具,最容易受伤的就是脚踝、膝盖、足弓、后背和髋关节。和汪洋同一冰场的一个韩国女孩因为运动过量造成了足弓塌陷,医院给她拍片子检查时,才发现她的大脚趾曾经骨裂过,但已经长好了——她在骨裂期间一直在带伤练习。因为有太多人受伤,一些医院甚至会在俱乐部的冰场设置医疗室,以便及时处理伤情。
陈粒的孩子曾经历很多次受伤,最严重的一次,她接到先生从冰场打来的电话时,心里有一个声音说:这一天终于到了。她知道每个运动员都会有这一天。但辰辰的坚强让她感到意外。那天,当12岁的辰辰从手术室推进恢复室时,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是,“这包扎得真不错。”
《我,花滑女王》剧照
很多人得知辰辰参加花滑比赛,会问陈粒的一个问题是,你要“走专业”吗?她觉得这是一个伪命题,“18岁以下的小孩有什么专业可言?”她清楚地知道全世界的职业花样滑冰运动员,能够挣钱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她也和孩子聊过长期的目标,辰辰说自己希望长大下班的时候,能做个业余的花滑教练。陈粒觉得这样就很好。
回顾跌跌撞撞学习花滑这些年,陈粒看到了辰辰全人格的成长:孩子学会了面对压力、忍耐挫折、克服伤病,向着自己设定的目标坚定地走下去,这些都是在普通课堂学习中无法收获的。这也是即便家里不是那么富裕,她还是愿意和孩子一起坚持下去的原因。
疼痛的涟漪
汪洋所在的华盛顿花样滑冰俱乐部有七名成员在失事的飞机上,分别是弗朗科·阿帕里西奥(Franco Aparicio)和他的父亲,艾弗莉·利文斯通(Everly Livingston)和阿莉迪亚·利文斯通(Alydia Livingston)姐妹和她们的父母,以及三个孩子的教练伊娜·沃朗斯卡娅(Inna Volyanskaya)。
事故发生后的几天里,冰场里摆满了鲜花和照片,还有人来给孩子做心理辅导,带着陪伴孩子的抚慰犬。汪洋发现,很多小朋友表现得有些奇怪,他们看起来的行为一切正常。后来她才明白,这些孩子实际上依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小伙伴已经离开的现实。伊娜的一个学生就是这样,她在前几天表现得非常平静,还对她妈妈说,“妈妈我知道的,每个人都会死的。”但三天后,她在晚上突然情绪崩溃了,好像真正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家哭了一夜。
冰场摆满了纪念的鲜花和玩偶(受访者供图)
在汪洋的冰场里,大家最担心的是一个叫做佐尼亚的女孩。在事故中离去的伊娜也是她的主教练,从她三四岁就带着她训练,可以说是她的半个妈妈。另外遇难三个孩子也都是伊娜的学生,所以佐尼亚相当于突然失去了自己的半个妈妈和所有的好朋友。汪洋还记得,他们以前经常在下冰后,坐在同一条凳子上换鞋子,几个人占满了整条凳子,别人挤都挤不进去,但现在这条长凳已经空空荡荡,只留下了佐尼亚一个人。
像同龄小孩一样,佐尼亚也表现得一切如常,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负责心理辅导的工作人员告诉汪洋,对小朋友来说,最困难的应该是两三周之后。因为现在的冰场是满满的鲜花玩具、所有人的照片都摆在上面。但这些东西总有撤掉的一天,等到生活似乎恢复到了原状的时候,他们可能才会开始觉得,怎么冰场少了这么多人。这才是最残酷的时刻。
汪洋还记得其他俱乐部的一个女孩布里埃尔(Brielle Beyer),她和妈妈也在飞机上。之前在美东地区的区域比赛上,布里埃尔失误,没有拿到很好的名次,但也进了前四名,她的妈妈面色凝重,把汪洋吓了一跳。现在想来,汪洋觉得这一切显得有些不真实,好像即使家长一路推着孩子,终于拿到了一个想要的结果,但这一切随时都可能全部归零。
左起第二位依次为,斯宾塞(Spencer Lane)、科里(Cory Haynos)、弗朗科(Franco Aparicio),他们是美东地区花滑阶段赛中级组的前四名,四名选手中有三名在事故中遇难(受访者供图)
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NTSB)正在继续对撞机事故发生的原因进行调查,调查组已经找到了客机中的黑匣子。《航空知识》主编,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航空专家王亚男告诉本刊,由于美国国内航线繁忙程度很高,而且还有大量的私人飞机,飞行器保有数量极其庞大,种类繁杂,美国的空中管制在复杂的环境里已经高度成熟化,“所以这起撞机事故发生在美国,会引起全球的震动。”美国媒体称,里根机场拥有着美国最繁忙的飞机跑道。
从目前已经公布的管制员与飞行员的陆空通话录音和飞机行进路线图中,可以复盘出当晚两架飞机大致的经历。客机AA5342号航班在准备降落里根国家机场时,被塔台管制员要求从01号跑道改为33号跑道落地。AA5342在绕行时经过了波托马克河,塔台通知了正在附近的直升机,有一架CRJ700民航客机在它周边的方位。直升机回复塔台,已经看到了这架飞机,请求目视间隔。但不久,管制员发现两架飞机还在接近,于是再次提醒直升机避让,但直升机再次确认自己看到了客机,请求目视间隔。塔台再次允许,话音刚落,录音里传来塔台的一声惊呼“我的天啊”。
一位在国内从业20余年的空中管制员告诉本刊,目视间隔意味着将由直升机飞行员来负责避让民航飞机,管制员不需要再负责指挥它们之间的距离,责任一般由飞行员承担。但是事故发生在晚上,在繁华的城市上空还会有大量的灯光,这些都会对飞行员的判断造成影响。按照他所在单位的规定,一般夜间不能使用目视间隔。然而,美国的空域情况环境更加复杂,因此规定会与我国有所不同。而且当时两架飞机都处于1000英尺以下的高度,客机的空中防撞系统(TCAS)的解决建议预警(RA)处于被抑制的状态,不会给出避让的指令。但当时直升机为什么没有按照规定高度飞行,还没有确定的答案,事故的真正原因,还要等待调查结果的解释。
但正如有些人由于种种巧合登上了这架飞机、或是错过了这架飞机,王亚男说,从历史的经验看,没有一次空难是单一原因造成的,都是一系列因素的叠加,而且可能中间的任何一个因素被强力打断或阻止之后,事故都不会发生。“就像是一颗子弹,刚好穿过了一个奶酪上的所有孔洞。”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汪洋、陈粒为化名,感谢花滑小辣辣对采访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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