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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卷王”刘旸:解构人生痛苦,永不退役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微信公号)

10-18·阅读时长2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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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单口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解构痛苦的过程。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说单口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解构痛苦的过程。当你在讲述内心深处的黑暗和悲伤时,喜剧会为你托底,笑会在空气中形成一种很强的安全网,让那些糟糕的念头变得荒谬。”



记者|卡生

一个脱口秀演员去看心理医生

从2020年开始,刘旸定期去看心理咨询师。
在同行和观众眼里,刘旸是名副其实的“卷王”,卷自己,卷行业。至今,他写过7个专场,是单口喜剧演员中专场最多的一位。在录制《喜剧之王单口季》的前期,他正在录制另一档喜剧综艺节目《喜人奇妙夜》的决赛。当所有参赛者都叫苦不迭把那档节目称为“喜剧监狱”时,刘旸却忙出了让人“恐怖”的节奏感,写稿、创排、展演、录播客、参加开放麦、照顾刚刚出生的孩子。一天24小时里,他把睡觉的时间压缩到了极致。和他一样参加两档喜剧节目的相声演员阎鹤祥在台上聊起追上刘旸的行程,直言累得“呼哧带喘”。现在,《喜人奇妙夜》已经收官,他以及小组团队“四士同堂”在这场夺冠之旅中成为冠军喜团,弥补了上一次《一年一度喜剧大赛2》留下的遗憾。
喜剧之王单口季》剧照


很难想象,这么卷的一个人会为喜剧的一个存在主义式的问题感到痛苦。他说,自己被卡在了一个关口——喜剧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对心理咨询师讲了关于自己对“无尽”的恐惧。在他看来,任何事情都要尽快获得一个结果。当时他正在玩一款手机游戏,当他意识到这款游戏没有尽头时,就果断删除了,即使里面还充了好多钱。心理咨询师让他回去想想,“世界上是否有某个事情是你不想让它结束的?”刘旸想不出来。后来在家憋了一个星期,他发现只有写段子、讲单口喜剧是一件不会让自己尽快结束的事情。那是他第一次非常肯定自己对单口喜剧充满一种发自肺腑的激情,“这件事即使是无尽的,我也愿意去做,留在场上成为我讲喜剧的唯一意义”。
《喜剧之王单口季》剧照
他的梦想是终身现役——就像运动员一样,一辈子都保持正在场上的状态。他举了很多国外单口喜剧演员的例子,比如一直在讲观察式喜剧的吉姆·杰弗里斯(Jim Jefferies)和吉姆·加菲根(Jim Gaffigan),他们说了一辈子脱口秀,依然有新写的专场。还有刘易斯·布莱克(Lewis Black)甚至得了失语症还犯了结巴,就算词儿都念不熟,声音发抖,但照样炸场。

有时候,幽默是苦练出来的

刘旸曾经在新东方当过英语培训老师。常常有学生问他,如何学好英语?他回答,这个问题针对不同的人或许有不同的答案,但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在错过的地方不再犯错。他讲脱口秀,也是这样复盘的——不断回放自己的专场视频,并在自己的演出中挑错。

《喜人奇妙夜》剧照

一开始,他打开视频看到自己的脸感觉很别扭,但不得不说服自己看下去。为此,还要专门营造一种“复盘氛围”,找一个心情好的下午,关掉手机,喝着最喜欢的饮料,吃着最喜欢的零食,把家里带棱角的地方铺上海绵,以防情绪崩溃时撞墙磕到自己。大屏幕容易放大缺点让人生气,一定要戴上耳机用小屏幕看。
线下表演因为有大量与观众的互动,沉浸式的环境会掩盖很多缺点,但表演视频一旦放到网上,所有瑕疵就都暴露出来了。2020年的那场专场对他的打击尤其大,弹幕里甚至有成群结队的人吐槽他的“口癖”“水词”以及奇怪的表演状态。他开始针对自己的“口癖”进行严格训练,控制自己不要有多余、无意义的表达。包括一些无意识的口头禅“整个人崩溃了”“整个人蒙了”也要剔除,保持语言的干净和简洁。

单口喜剧演员刘旸(单立人喜剧 供图)

为了在单口喜剧和素描喜剧之间更加自如地切换,他还专门学了一段时间的表演。单口喜剧与素描喜剧的区别在于,前者更突出文本,后者则更重视故事和表演。很多单口中好笑的包袱放到素描喜剧里面会失灵。他举例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奶奶,你吃饭了吗?”另一个人说:“我不是你奶奶,我是你姐姐。”这种在单口中常用的“SAY NO”形式,是一种对当下情景的打破,而到了素描喜剧的舞台上,反而会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人物关系,属于一种无效甚至让人尴尬的包袱。
素描喜剧也给刘旸的单口表演带来一些新的启发,比如在单口喜剧中加入表演,反而有一些出其不意的效果。《喜剧之王单口季》的舞台上,有好几个片段是通过表演将场子“燃”起来的。第一场是刘旸吐槽一旦办理哪一家的共享单车骑行卡,出门必定死活找不到这一家的共享单车。为了不“便宜资本”,就算离终点只有100米也必须骑上一段。为了塑造一个为抢共享单车而疯癫的人物,他加了很多素描喜剧中的无实物表演。

《喜剧之王单口季》剧照

“原来讲单口喜剧的时候,只是在一个圆圈里来回改进,无限接近圆圈的壁垒,但经过在不同喜剧形式之间的摸索,我发现单口本身还具有可以拓展的空间。这个过程很有趣,就像是你走出圆圈后回来,通过质疑和改变,把圆环的边缘朝外面推开了一些,圆圈开始慢慢变形,只有更多的人往外一起推,才会让圆圈的圆环和边界变得更宽一些。”刘旸说。

解构痛苦

刘旸说自己是一个很容易自我怀疑的人,这跟他的童年有点关系。他从小就生活在凡事都需要去争取的环境。想要得到一个游戏机,父母说那必须考到年级第一。刘旸通过好成绩获得了一台游戏机,没玩两天就被父母以影响学习为由转送给了哥哥。这件在父母眼里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刘旸的影响却是巨大的,他说:“那时候我会认为,一些我已经得到的东西随时都会失去,我得一直努力争取才能勉强维持。”
刚出道的时候,站在舞台上,他也总是习惯性地把自己藏起来,只有那样他才能感受到安全。直到有一次,石老板对他说:“在你的喜剧里总有一种上帝视角,没人知道你真实的那一面。”这句话点醒了他,他意识到,“我很难把自己一些脆弱的情绪展现出来,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绪”。

《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剧照
所以,他的第一个专场《背水一赞》里,几乎都是观察式喜剧。到了《三倍奉还》时,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纯讲观点了。到了第四个专场《天生有意思》他开始暴露一些情绪,但依然有很多真实的事情是他没有去触碰的。他假装自己有一个失联的朋友,朋友是编的,但在那个段子里的情绪是真的,观众跟着他的情绪走到了谷底,全场冷到冰点,他一句话又把大家逗笑,实现一个特别大的对勾式的情绪转折。刘旸对这个段子很满意。也是在那个专场里,表演老师刘天池看了现场鼓励他说:“你可以试试去做一个演员。”
专场《伊卡洛斯》对于刘旸而言是特别的。在这个作品里,他终于把自己撕开了一个口子。他讲述了自己小时候的自卑与黑暗,拉开了藏匿着所有秘密的抽屉。他会因为过度的自卑而在同学面前撒毫无必要的谎,并且被当场戳穿。和同学一起去吃牛排之前,会先查一下怎么吃牛排才不露怯、几分熟、用餐礼仪是什么。因为害怕跟人聊天时被嘲笑“这都不懂”,他买过一本《假装的艺术》,书中写了各个行业里最能“装”的结论。

《伊卡洛斯》剧照
舞台上,他在过去和现在之间,用玩笑回溯了这些难忘的经历。“说单口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解构痛苦的过程。当你在讲述内心深处的黑暗和悲伤时,喜剧会为你托底,笑会在空气中形成一种很强的安全网,让那些糟糕的念头变得荒谬。”直到现在,还有很多观众说《伊卡洛斯》比现在的专场还要好,因为他们看到了真实的力量。
每一次演出结束后,刘旸会专门向观众解释一下《伊卡洛斯》这个专场的名字的故事。伊卡洛斯是希腊神话里天才发明家代达罗斯的儿子,他和父亲被囚禁在一座岛屿上。父亲为了让他逃离岛屿,用蜡和羽毛为他制作了一对翅膀,但告诫他不要飞得太高,太阳的热量会融化他的翅膀。然而当伊卡洛斯飞起来之后,被太阳的力量所吸引,一心想要接近太阳,最终掉落海中淹死。在刘旸看来,伊卡洛斯是享受自由、向往飞翔的人,天空就是他的宿命,所以在坠落的过程中,他不会后悔也不会哭泣。刘旸告诉我,现在他站在台上,不再担心袒露真实的自己,反而是一个“卸妆”的过程。
《喜剧之王单口季》剧照
参加《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第二季时,眼见着身边一些天赋型的选手陷入创作的泥潭,刘旸发现,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遥遥领先,这一集我领先你两个身位,下一集他领先你两个身位,或许,不领跑也行?“过去,我以为人生就是在参加一场跑步比赛,最后发现,我参加的其实就是一场舞会。来回晃也行,反方向走也可,甚至原地转圈也没有错。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过程中尽力。”
(本文选自《三联生活周刊》2024年第4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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