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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本毕业,不配和985谈恋爱?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微信公号)

10-18·阅读时长1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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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味过这个人一小时的陪伴,他就是我的“一小时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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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读者:海棠

和朋友倾诉心事,我说我一个人陷入失恋了,因为我遇到的是一个自己配不上的人。她是这么回应我的:

“惨了,宝,你是真上头了,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配不上。”

《一路朝阳》剧照
而后,她又说:“但你们能认识,说明差得并不是很远呀!”确实,我们之间各方面的差距并不大。但我能感觉到,因为这点差距,对方对我的拒绝。
我一直是很主动的个性,从不吝啬于展露情感。比如小学时候,语文老师的儿子在家里备考研究生,来我们班上了几节课,我很喜欢他的教学风格,但选择了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给他写信。那是我唯一一次给老师写信,信纸是撕开的一页作业簿,上面只写了一句话:“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而你是我遇见过最有趣的老师。”这件事让他记得了我,此后在学校里碰到面,他总是隔着老远就对我笑。到了初中,我的行动力就堪称勇猛了。那时我对班长情窦初开,上着自习课,看着他的侧影,按捺不住心情,走过去当众表白了……尽管他说他只拿我当好哥们儿。
早年间的种种经验,已经练就了我在这方面敏锐的直觉,几乎不用通过实践,我就能够判断出这一次的主动,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于是,当我无法再忍受一个人失恋的痛楚,而和对方表明心迹时,他为难的支吾和我预想中的尴尬场景重叠了。
《好想告诉你》剧照
但是后来,他的善解人意使得气氛中尴尬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惺惺相惜的理解:他坦率地和我讲述了自己的单恋经历,和他的女神。他们是高中同学,从高一到高三一直是同桌,他曾经表白过,但没有被接受。后来女神出国读研,回来以后他们时常出去见面,很多话题也聊得来。除了较为贵重的礼物,其他的女神也不再推辞。
听起来,这已经是两个恋人的状态了,为什么还要称之为单恋呢?我感到疑惑,于是问道:“冒犯地问一句,你们发生肉体关系了吗?”他说:“其实还没有到牵手的阶段。”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剧照
我心里有了答案,直言不讳:“你女神的颜值,是不是比你高出许多?”他说是的。啊,又是这世间最常见的错位的爱,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不是同一个人。也许你已经猜到了,他的颜值,比我的又要高出一截儿……
谈话的最后,我只是向他发出一段感慨:“你是真能柏拉图啊,从认识、追求,到现在这样相处,已经超过十年了。可能你不够好色吧。不对,你是柏拉图式好色,喜欢美人,却不必在肉体上占有。”
我想,这也是我和他之间最大的不同。我十分认同关于马利翁《情爱现象学》中的某段解读:“什么时候,他人会成为我的爱人呢?就是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我们互相为对方敞开肉体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的物质,都是以一种抵抗性的形式存在的:我能感觉到墙,是因为墙阻挡了我继续深入。”
《我的少女时代》剧照
“但人的肉体不一样,人的肉体可以向对方敞开、让位、接纳、包容……我怎样区别这是一具肉体,而不只是一个物体呢?触摸物体的时候,我只能感受到物体。但是触摸肉体的时候,我不仅能感受到自己在触摸对方,还能感受到对方感受到我在触摸他。所以,在情爱当中,快乐就是感到被另一个肉体接纳,痛苦则是被另一个肉体拒绝。”
我和他之间正是如此,有话可聊,但无觉可睡——遥远古希腊智慧的哲学家说:“眼睛的愉悦是爱情的开始。”
文学影视作品中,爱情是逾越生死界限和物种的存在,一个肉体接纳另一个甚至没有肉体的存在,只凭“感觉”。《婴宁》,人类和狐妖谈恋爱;《倩女幽魂》,人类和鬼魂谈恋爱;《水形物语》,人类和鱼兽谈恋爱;《来自星星的你》,人类和外星人谈恋爱;《司藤》,人类和植物谈恋爱……但现实里,外形、年龄、学历、家世等等,都是爱情生发的阻碍——它讲究“般配”。
《司藤》剧照
不讲般配,而只凭感觉恋爱,可能吗?我曾经为了做一期“互联网相亲”的选题,在各种各样的APP上,和约摸200个人有过联系。从亲历的事例来看,似乎是先满足了现实要求,然后才会产生恋爱的感觉。而很多时候,是一方满足而另一方不满足。
都说“年轻人为什么不谈恋爱了”,不是不想谈,是没得谈。就像如果一个人欠钱不还,并非有钱不还,而是因为他真的没有钱还,并且主观意愿上他是想还的。
不般配,但是有感觉,似乎很难走得远。读大学时,我交往过一个现实条件比我好很多的男生。他在一所双一流大学就读,而我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本院校。他出生于二线城市的独生子女家庭,而我出生于落后地区农村多子女家庭。当我在广东某工厂的拉线上打暑假工时,他在国外登山滑雪、下海看珊瑚。感觉太缥缈了,不可捉摸,回想起来,我们为什么会相爱,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但是为什么会分手,原因却一目了然。
《同桌的你》剧照
这个男生是一个极端的优绩主义者。我们每次吵架,他都会用一个万能句子:“如果你是城市户口独生女,就不会有这些问题”。后来也不说这个了,他说:“如果你考上了985,就不会有这些问题”。分手时,他还用了一个捕猎的例子,来向我阐释他对于爱情的看法:男人是猎人,女人是猎物,猎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能捕捉到多好的猎物。而他已经成为更强的猎人了。
他的话是那么地没有道理,却总是让我无法反驳,给我留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甚至到了今天,在楼下路边摊买手抓饼时,我又体会到了一次熟悉的诡辩。我问卖手抓饼的大哥,大概还要等多久,他不假思索地答:“如果你要吃不熟的话,现在就可以了,要熟的话还得等一会儿。”这种无语的心情,谁懂啊?
《简爱》剧照
一段受伤的感情,亲历了太久,感情都浸润到骨头里去了,没那么容易排解掉,排解的过程当然也很痛苦。
偶尔,我仍会想起简·爱对罗切斯特的那一番质问:“你以为,因为我贫穷、低微、相貌平平、矮小,我就没有灵魂,也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的一样,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会让你感到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我现在跟你说话,并不是通过习俗、惯例,甚至不是通过凡人的肉体——而是我的精神在同你的精神说话:就像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站在上帝面前一样,彼此平等——因为我们是平等的!
只是,这番质问在抽象的文字上有多令人震   撼和感动,在具体的现实中就有多无力。即便我自己,也无法将一个人和他的身体分开看待,只求精神相交。
《何以笙箫默》剧照
我认为,一个人就是他的身体,因为身体死去,人也就死去。一个人活着,就是他的身体活着,他经历过的事情,都会藏在眼睛里、耳朵里、皮肤深处。想恋爱的心情,也是对身体的渴望,渴望拥抱,渴望亲吻,渴望干柴烈火,燃烧一般的感情和性生活。
开头提到令我一个人陷入失恋的男生,我们经常一起在公园散长长的步,两个人说不完的话,一路上嘻嘻哈哈。那种感觉很美妙。尽管,我心里清楚,那样绿意森然的林荫大道,那样静适的环境,用诗人的话来说“天气清新得像一场大病初愈”。换一个时间,换一位同伴,我依然可以过得很愉快。
因为人类是这样孤独的动物,身上总是有一些无处安放的东西:理解,陪伴,性。我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这个人,而是他能带给我的感觉,这种感觉里,包含了理解和陪伴,以及性吸引力。能够带来这种感觉的人很多,但遇到合适的人还是很难。即便遇到了自己认为合适的人,也可能遭到对方的拒绝。说到底,生活实在缺乏温柔和浪漫的给予,让人时而感觉寂寞与悲凉。
《欢乐颂》剧照
朋友安慰我:得到一刻的陪伴也很好。她又补充道,可能人的本性都是贪婪的,得到了美好,还想美好长存,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痛苦吧。我想,体味爱情,像吃鲫鱼,外有鱼鳞,内有鱼刺,就那么点儿有肥有瘦的鱼肉,还带着腥膻。但是人人前仆后继。能吃到一块鱼肉,已经足够。
体味过这个人一小时的陪伴,他就是我的“一小时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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