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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门糗事和笨贼特工(上)

作者:吴梦启

2017-06-14·阅读时长16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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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有时候往深了看,常常可以看到阴谋,不过更多时候是笑话——比如说,1972年6月爆发的水门事件,如果从头开始审视,不过是五个“窃贼”半夜里闯进华盛顿水门酒店六楼民主党全国总部,欲偷拍文件和安装窃听器却被擒的案件。然而梦秋喜欢追着看一些细节,追下去却发觉此案令人捧腹之处颇多,满满全是槽点,不妨写出来看个热闹。


一,完美方案
  事情发生的背景是美国总统竞选。水门事件已经为大部分人士所熟悉了,在此就忽略不提,单单说一下闯入水门酒店的详细计划以及实施过程。1972年3月底4月初,尼克松的竞选委员会(英文简写为CREEP,这个词在英语里的意思大概跟weird这类的吐槽词差不多)向白宫偷偷组建的特工队伍下命令,要求他们执行一项特殊行动。这项行动从未以正式的文件形式出现过。后来在各种警察调查、媒体曝光和国会听证以及相关人士的回忆当中,行动的大体方案如下:


行动对象:位于首都华盛顿水门酒店六楼的民主党全国总部。
行动目的:获得民主党的各种竞选资料(重点是民主党的捐款人名单),并在民主党主席奥布莱恩的办公室以及电话机安置窃听器
行动方式:通过各种正常或者非正常的方式潜入民主党总部办公室
行动人员:
组织者:霍华德·亨特,前CIA特工
组织者:戈登·利迪,律师,前FBI工作人员
电子设备专家:詹姆斯·麦科德,前CIA以及FBI安保人员
开锁专家:弗吉里奥·“维洛”·冈萨雷斯,古巴前独裁者巴蒂斯塔的保镖
成员:伯纳德·“马奇奥”·巴克尔,前CIA以及FBI特工
成员:弗兰克·斯特尔吉斯,前CIA特工
成员:罗兰多·马丁内兹,前CIA特工
成员:阿尔弗雷德·巴德文,前FBI特工
成员:德·迭戈,负责放风
成员:莱纳尔多·皮科,负责放风
(注:因为各种原因,迭戈和皮科一直没有参加潜入水门酒店的行动。主要人物名字均用黑体,以后可以看到他们所扮演的角色)
  行动预算:最多可能达到11.4万美元。资金来自尼克松竞选委员会的秘密捐款人。每一次潜入,给主要指挥者和参与者一笔固定的报酬。亨特的报酬是3000美元,利迪的报酬是2500美元,麦科德的报酬是2000美元。
(注:这里特别指明一下1972年美国人的平均工资是7133美元)
  行动设备:对讲机  ,开锁工具,窃听仪器,一次性医用手套,照相机,胶卷等


  特工们要潜入的水门酒店位于华盛顿西部,西邻波托马克河,实际上是一组外形非常奇怪的十二层楼建筑,大体上分为西翼、东翼、南翼、酒店大楼和行政大楼五个部分。其中民主党总部位于水门西翼,邻西北弗吉尼亚大街(Virginia Ave NW)。大街对面是一座九层高的霍华德·约翰逊汽车旅馆。亨特在这座汽车旅馆里租下了位于三楼和四楼的两间房子,房号分别是338和419。在419号房那里设立了窃听监听站。后来亨特加租了七楼的723房,把监听站搬到那里,这样距离民主党总部更近,接受窃听信号更加清楚,还可以通过723房随时观察对面水门酒店六楼的动静。亨特和利迪作为行动总指挥,并不直接参与破门活动。他们通过对讲机和潜入的行动人员联系,指挥部就设在霍华德·约翰逊汽车旅馆的419号房。


   水门酒店的卫星图。这座建成于1968年的建筑包括好几个建筑主体,虽然梦秋认为它的外表极其丑陋,但大量名流政要依然选择在此居住,以至于华盛顿的人将其称为“白宫西翼”。


  

  维基百科上扒窃来的水门酒店示意图。深蓝色部分就是民主党全国总部所在的水门酒店西翼。与它隔街相对的浅蓝色色块是霍华德·约翰逊汽车旅馆,今天它属于乔治·华盛顿大学。


  

   2012年6月16日星期六,即水门丑闻爆发40周年纪念日,梦秋在华盛顿拍摄到的西北弗吉尼亚大道照片。右边的建筑是水门酒店西翼,六楼是当年民主党的总部办公室。左侧的建筑就是当年霍华德·约翰逊汽车旅馆。特工们在这个汽车旅馆里租了三间临街的房子,充当指挥部和监听站。这张照片的远处可以看得见华盛顿纪念碑。


   关于如何潜入民主党总部,特工们刚开始并没有把破门而入作为选择项。白宫在民主党总部的工作人员当中安插了“鼹鼠”,名字叫做托马斯·格雷戈里。老格只要佯装加班,到了晚上9点,办公室里的人都走了之后打开大门,亨特和利迪等人便可大摇大摆走进去,该咋办就咋办,毫无障碍。 


   如果看多了好莱坞大片,一定会以为这样的行动是在训练有素的特工、高度精密和尖端的仪器以及完美的配合之下顺利完成的。行动者们都是前CIA或者FBI经验丰富的特工,有足够的预算,还有内应帮助。整个方案完美无瑕,不可能出什么纰漏。


   实际上事情远没有计划那么容易。


   首先在人员方面,虽然很多人都是CIA和FBI的前特工以及工作人员,但是彼此之间合作不多。有几个带有拉丁色彩的名字,他们都是流亡美国的古巴人,通过组织者霍华德·亨特临时招募的。至于各种设备,也不是CIA或者FBI的常备特工工具,而是霍华德·亨特分派给这几位手下购买或者自己装配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白宫的特工们虽然大部分拥有专业背景,行动起来却非常不专业。正是这两方面的原因,让本次行动屡屡失败,最终酿成惊天丑闻。


 二.失败尝试:第一次和第二次
  1972年5月初,亨特一边带着利迪和麦科德熟悉水门酒店的地形,一边指示潜入民主党总部工作的格雷戈里注意掌握部门同事上下班和酒店保安巡逻规律。格雷戈里于是装作很勤奋的样子,每天工作到晚上九点多才下班。这么做的结果是引起了民主党总部内一名同事的怀疑,向他发出了询问。格雷戈里结结巴巴的应付过去了。但是随后水门酒店增加了一个24小时值班的警卫岗。格雷戈里自忖以为民主党总部有所觉察,从此吓破了胆,坚决不肯带麦科德等人混入总部。从内部攻破堡垒的计划流产。过了几天,胆战心惊的格雷戈里找到亨特说,自己退出不干了。亨特自此完全失去了内线支援。


   水门丑闻案的主角之一:霍华德·亨特。这是他在参议院水门委员会听证会上出庭作证的照片。亨特是水门特工当中经验最丰富的人,一生卷入过入侵古巴的“猪湾”事件,刺杀肯尼迪事件,暗杀卡斯特罗等历史性事件。他同时还是一位间谍小说畅销书作家。本文的大部分信息来自于他的回忆录。作为历史亲历者,这本回忆录虽然牢骚满腹,但是文字很漂亮,政治八卦也很多,值得一读。


   来自白宫的指令是必须要做到的。亨特想了第二个办法。他让巴克尔伪造了一家名为“亚梅丽塔斯公司”的文件,以这个皮包公司的名义包下了和民主党总部同在水门酒店六楼的一间会议室,托词要在这间会议室里搞酒会。亨特的计划是当酒会散后,他本人和开锁专家冈萨雷斯一起躲在会议室的酒柜里。当保安锁门走人之后,他和锁匠一起撬开会议室通往民主党总部的一重门锁。其余人等则通过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进入酒店内部,走消防通道到六楼,一起展开行动。地下停车场和酒店消防通道有一重门锁相隔。麦科德只需要在白天在这重门锁的锁舌上贴上一层高强度胶带,使锁舌不能充分伸出,无法锁死大门。那么晚上他和其余人就可以很顺利地打开地下停车场的大门,轻易进入目的地。在门锁的锁舌上贴胶带,是当时写字楼保洁人员和搬运工人们为了省事儿常常使用的方式,如果被保安发现,也不  会特别注意——这个过于轻率的想法后来成为特工们暴露的重要原因。


   为了让行动更加安全,戈登·利迪事先用一把“沃尔特”气手枪打爆了水门酒店的两盏路灯。根据2012年我在水门酒店周围的现场考察,这两盏路灯可能位于酒店背面的地面通道通往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这样从地下停车场出入不易被人发现。


  1990年迈阿密书市上,戈登·利迪和他的作品。此公曾经上过朝鲜战场,是一名炮兵军官。后来成为律师,为FBI工作。但是他应该没有受到任何FBI的特工训练,也没有任何特工行动的经历。利迪在水门事件后受审,因为立场强硬死不认罪,坐了4年半的牢,是所有人当中坐牢事件最长的一位。


   计划依旧很完美。只有一个小麻烦,那就是会议室大门跟一套电子预警系统相连。晚上11点钟电子预警系统启动,会议室大门就会落上一重电磁封闭的电子锁。亨特和麦科德大摇大摆地以查看酒会准备情况为名仔细地进行了实地考察。麦科德说他能够对付这套预警系统。亨特把橡皮泥塞进会议室大门的锁眼里,造出了钥匙的外模,到时候好让负责开锁的冈萨雷斯撬锁用。


   1972年5月26日,星期五。时间计划得很好,周末晚上,应该没有人在办公室加班。当晚,潜入民主党总部行动正式开始。不过在白天就冒出了第一个幺蛾子。


   对讲机是保持通讯畅通的重要工具。亨特对负责采购的麦科德再三叮嘱,一定不要买“那些米老鼠才用的对讲机”——这有过历史教训。1971年9月3日,亨特和利迪带领一个白宫的秘密小组潜入位于洛杉矶一位精神病医生的办公室里窃取资料。那一次亨特也是在外遥控指挥。当同伙们潜入办公室之后,两边的对讲机无论如何也没有接通。虽然事后同伙们安全地跑出来了,亨特还是吓了个半死。至于为什么白宫要窃取精神病医生的相关资料,涉及到著名的“五角大楼文件案”,另外一码事在这里就不提了——因此,亨特要求这一次对讲机一定要可靠好用。麦科德以此为名从管预算的利迪手上提走了3.3万美元。


   好了,麦科德买回来的对讲机的确管用,但是——但是,亨特要六部对讲机,麦科德才买回四部,而且全部没有充电!最要命的是,麦科德竟然还打算向联邦通讯局申请对讲机专用频道。利迪当场就怒了,大骂麦科德这是“持枪抢劫前先跑去登记枪号”。


   骂完了之后,亨特大概觉得计划已经启动,不能骤然停下来。对讲机可以先拿到汽车旅馆的指挥部里充电。因为数量有限,全部分配给直接执行任务的人员。放风的两位特工分不上对讲机,这一次就不用参加行动了。晚上“亚梅丽塔斯”公司的酒会照常开。亨特在会议室里架起了一部电影放映机和银幕,反复播放一部旅行纪录片,造成会议正在进行中的假象。一帮人无聊地在会议室里喝着酒,等待民主党办公室的灯光熄灭。


   麦科德喝了一会儿酒就跑出去了。亨特觉得他可能是去汽车旅馆安装监听站的电子设备,也没有多问。可能是在九点钟,亨特忽然想起跟会议室大门相连的电子预警系统不知道有没有处理好。他就在对讲机里问麦科德。麦科德回答说他根本没有去弄那个预警系统。民主党办公室10点钟就会下班,预警装置要11点钟才启动,您老完全可以在这一小时的时间差里溜进民主党办公室。要是民主党办公室11点才熄灯呢?亨特问。麦科德轻轻巧巧地回答说:“那就放弃行动。”


   亨特牢骚满腹,愁得要死。他面临新的情况。10点钟的时候,民主党办公室的灯光还没有熄灭,酒店保安却找上门来了,要求亨特他们离开会议室。亨特已经有所准备,和开锁专家冈萨雷斯藏进了会议室的酒柜里,其余人离开了水门酒店。10点半,酒店保安来巡查了一阵会议室,接下来把会议室大门锁上离开。


   11点钟,麦科德才告诉亨特,民主党办公室的灯光已经熄灭。此刻亨特和冈萨雷斯被关在会议室里,而电子预警系统已经启动,自动在会议室大门上落了一重电子锁。这俩冤大头毫无办法。亨特命令冈萨雷斯撬锁,但是后者事先没有做好撬电子锁的准备,怎么都撬不开。两人只好在会议室里呆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电子锁系统才自动解除。亨特和冈萨雷斯也没那胆量进入民主党办公室干他们的脏活。两人撬开了会议室大门,拔腿逃掉了。


   据利迪后来说,亨特从水门酒店里逃出来之后曾经开玩笑地对他说,以后不要喝水门酒店的威士忌酒,因为在那难忘的一夜里,他尿了满满一瓶留给会议室的下一批使用者。亨特自己在回忆录中则写道,他其实并没有尿在酒瓶里,但是他的确用烟头和烟灰塞满了一个威士忌酒瓶。在亨特被关在会议室的那一晚上里,利迪和几名同伙乘车绕着水门酒店兜了几圈,无计可施,便跑回汽车旅馆的房间里睡大觉去了。


   于是,第一次试图潜入民主党办公室的行动彻底失败了,而且失败得相当狼狈。


   亨特当然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在休息了一个白天之后,当天下午他又回到了汽车旅馆的指挥部,准备试试第二套方案:所有人直接从地下车库潜入酒店。这个方案的关键在于,在地下车库通往消防通道的门锁上事先贴上一条高强度胶带。晚上八点钟,麦科德利用保安交班车库无人监视的空白期,给这道关键的大门门锁贴上了胶带。


   晚上10点钟,麦科德汇报说,民主党办公室的灯光全部熄灭。亨特和利迪留守指挥部,巴德文在位于七楼的监听站监视观察。麦科德、巴克尔、马丁内兹、斯特尔吉斯和冈萨雷斯五个人顺利地进入大楼,并且来到了六楼民主党办公室门前。


   这一次,轮到冈萨雷斯出了问题。这位“开锁专家”在民主党办公室的门锁上磨蹭了半个小时也没法撬开门。一行人不得已,只好又沿着来路撤回。第二次尝试失败了。


   冈萨雷斯向亨特解释说,他没有带合适的撬锁工具。亨特问,你的撬锁工具在哪儿?回答说在佛罗里达州的迈阿密。亨特怒不可遏地下命令:“你立刻给我飞回迈阿密,拿回你的开锁工具!”


   5月28日清晨,冈萨雷斯飞回迈阿密,拿到了自己的开锁工具,并于当天下午又飞回了华盛顿。


  三.“芝麻开门”
  5月28日,周日。亨特开始准备第三次派人潜入水门酒店的民主党办公室。


  这一次,冈萨雷斯拿回了他的开锁工具,麦科德买回来的4台对讲机也全部充满了电。这支秘密特工队伍虽然经历了两次挫折,但是好像是进行了两场演习,熟悉了地形,配合开始变得熟练。因此,所有人都士气高涨,寄希望于本次一击必中。


  夜幕降临之后,麦科德潜入水门酒店地下车库。很快他就用对讲机汇报说,前一天晚上他在车库通往消防通道上大门门锁上的胶布还在,可以任由进出。晚上9:30,民主党办公室的灯光熄灭了。一帮人等到晚上11点开始行动。亨特和利迪照例留守指挥部。巴德文照例在723房的监听站观察动静。在顺利潜入大楼15分钟后,巴克尔通过对讲机呼叫说,冈萨雷斯已经撬开民主党办公室大门,“我们进来了!”


  安装窃听器和给民主党文件拍照持续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凌晨1点钟,特工们顺利撤出水门酒店,回到汽车旅馆的指挥部。一切看起来仿佛大功告成的样子。


  巴克尔得意洋洋地告诉亨特,他在民主党主席奥布莱恩的桌子上发现了大量资料,于是给这些资料拍了照。说完,他拿出了一卷胶卷给亨特,然后又掏出另外一卷胶卷说:“这上面也拍了一些……”


  亨特当场傻了眼。一卷胶卷36张,您去了民主党总部一趟,才拍回几十页文件?


  嗯嗯,巴克尔说,麦科德先装好了窃听器,觉得没他什么事儿了,便提出来要走。那我们也跟着走吧!
又是麦科德……亨特都快给气得晕了。


  站在一边的利迪费了老劲儿,勉强压住心里想要喷发出来的怒火,拍了拍巴克尔的肩说:“你们干得好,干得好。”然后打发这群人去休息去了。天亮后他们陆续飞回了迈阿密,只有亨特、利迪、麦科德和巴德文留在华盛顿,琢磨着怎样处理到手的文件并向白宫汇报。


  拍好的照片,虽然数量少一点,也不是不能用。不过照片内容很敏感,上面有着“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DNC)的缩写,而且拍照的时候文件不是放在桌面上平拍的,而是由一个人手持拍摄,结果把这位特工带着医用手套的手指也给拍进来了,更加增添了照片的神秘感。白宫的特工们没有固定的冲印室,也不能轻易拿到街上给一般的照相馆去冲洗。麦科德说他可以找到保险的地方冲洗。那么这件事情就归他了。


  一个星期之后,麦科德还是没有把照片冲洗出来。利迪扫兴地从他那里把胶卷给拿了回来。他还有一个更加扫兴的消息要告诉亨特:


  “麦科德把  事情给办砸了!”


  原来,他安装的窃听器出了问题,听不到任何有用的信号。对于窃听器为什么会出现问题,一直找不到具体原因。亨特回忆说,窃听器可能错装在另外一部电话机上。而《华盛顿邮报》两个负责调查水门事件的记者伍德沃德和伯恩斯坦则说,窃听器安装的地方,刚好有一根金属的立柱,导致无线电波信号大幅度衰减。说法不一,但是设在汽车旅馆723房的监听站什么都听不见,这一点倒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样,经历了两次失败,这支七拼八凑的乌合之众好不容易才潜入了民主党总部。可是这点小小的成功却差不多全部毁在了麦科德这个白痴的手里。亨特和利迪不由得感到十分懊丧。这小子简直太坑爹了。


  詹姆斯·麦科德,前CIA和FBI特工。亨特说其实他在CIA是负责内部安全的,每天干一些检查门是否上锁,文件是否丢失的常规工作。麦科德在总统连任委员会里工作,其上级虽然是总统圈子里的人,却不像亨特那样来自白宫,因此亨特和利迪很难控制他。水门丑闻爆发之后,麦科德在所有人当中第一个招供,是典型的“猪一样的队友”。


  这几十张拍摄好的文件当然满足不了白宫过分强盛的好奇心。利迪接下来告诉亨特,白宫还想让这支特工队伍再行动一次,要求尽可能地拍摄更多奥布莱恩手上的民主党资料。


  三度闯入水门酒店都无果而终,这对于亨特来说实在是一个不祥之兆。在泄气和挫折感的驱动下,亨特很想拒绝再次行动。但是他被利迪说服了。6月10日,他专门飞了一趟迈阿密,把手下这批人召来。在迈阿密,亨特把偷拍的胶卷交给了巴克尔,要他去找个地方冲印。但是他犯了个错误,没有告诉巴克尔应该去哪儿冲洗照片。


  脑袋里毫无保密概念的巴克尔立刻转手把胶卷交给了一家街头照相馆冲洗。亨特回头看见了照片冲洗单,又给吓了一大跳。他立刻跟巴克尔跑去这家照相馆,只见照相馆伙计手上拿着一叠照片半开玩笑地对他们说:“秘密行动,对吧?”


  亨特给了这个照相馆伙计30美元小费。但是这笔钱没有封住他的嘴。在照片冲晒完几天后,他还是到当地的联邦调查局去报了案。好在巴克尔在冲洗的时候使用了假身份,FBI没有查到他本人,也没有认真查下去。直到水门丑闻爆发之后,FBI才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在此之前,特工们的活动虽然没有曝光,却已经留下了各种蛛丝马迹,整个行动犹豫、拖延、中断甚至暴露,问题比比皆是。他们是深夜里出入酒店地下停车库的不明人物;他们是打爆路灯的可疑分子;他们伪造皮包公司文件租用和民主党总部同一层楼的会议室;他们去冲洗了一叠显然是偷偷拍摄的机密文件;酒店的保安见过亨特本人,而麦科德甚至跟保安们谈笑风生……只要警察稍微认真一点介入,或者民主党办公室内部发现任何一点可能被破门而入的痕迹,亨特就绝没有可能平平安安地继续策划他的下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行动。


  6月16日星期五,巴克尔、冈萨雷斯、马丁内兹、斯特尔吉斯从再度从迈阿密飞抵华盛顿,与亨特、利迪、麦科德以及巴德文汇合。这一次行动添加了新的装备并进行了精心准备:对讲机由四部增加到六部;照相机由一部增加到了两部,外加一部宝丽莱一次成像照相机。这些人随身带了40卷胶卷,足够拍下1440张照片。两部照相机将用一部进行拍照,一部同时换胶卷,以便能够分秒不停地拍照。宝丽莱一次成像照相机的用途更是让人感到策划工作的细致:在翻动文件进行正式拍摄之前,先用宝丽莱拍一道文件的摆放顺序,以免拍摄后放乱了引起办公室工作人员的疑心。为了保证拍摄成功,甚至准备好了手电筒的备用灯泡。一切务必万无一失。


  还没出发,同样的问题又出现了:麦科德拿来了六部对讲机。但是他又忘记给新的对讲机充电了。亨特们对此哑口无言,事到如今,总不能另外再找人来装窃听器吧?


  6月16日晚,最后一次,也是致命的一次潜入水门酒店行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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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梦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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