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赛
2020-04-22·阅读时长8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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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已购买,请登录1798年,现代马戏之父菲利普·阿斯特利创立的马戏团在表演
我小时候一定也是看过马戏表演的。否则记忆里不会一直有那样一个灰蒙蒙的下午,一个灰扑扑的蒙古包一样的大帐篷,就驻扎在我家门口不远的地方。应该是个草台班子,昏沉闷热的空气,有人表演转碟子,有人表演扔钢圈,还有高空杂技,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将小小的身体弯曲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也许还有一只无精打采的老虎,但我不确定那是真实的记忆,还是小时候的大脑因为困惑和无聊而编造出来的。
这是我对马戏最初的印象,也是全部的印象。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世界变了,人变了,我以为马戏这种东西,大概就像默剧一样,总有一天会默默地消失,或者变成一种博物馆里的娱乐形式,其存在目的就是提醒我们过去曾经有过那样一个简单而奇怪的时代而已。毕竟,在看过了《指环王》的猛犸象大战、《阿凡达》的外星幻境、《冰与火之歌》的火龙焚城之后,再去看一个人把身体扭成奇怪的姿势,或者在高空吊环之间飞来飞去,或者一只大象和另一只大象玩球,你大概不会觉得有多么神奇。而马戏作为一种娱乐形式也好,艺术形式也好,其存在的全部理由,就是让你感到“神奇”(wonder)。
关于“wonder”这个词,最好的定义来自18世纪的哲学家亚当·史密斯,他说,wonder源于“当某些事物非常新和奇特……而经验和记忆无法提供任何与之相一致的图像”。史密斯将这种体验与一种独特的身体感受联系在一起,比如“瞪大、转动的眼睛,暂时停止的呼吸,心脏的膨胀”。
这三种身体症状分别指向wonder的三个维度:第一层是感官的,神奇的事情占据了我们的感官,我们睁大了双眼;第二层是认知的,这些事情如此让人迷惑,我们无法依赖任何过去的经验来理解,导致一种呼吸停顿,受惊时近乎休克的反应;最后一层是精神性的,崇敬、敬畏,心脏膨胀。
马戏的历史上无疑曾经充满了这样的瞬间。比如1859年6月30日,伟大的布隆丹先生走在一根长390米、直径5厘米的马尼拉麻绳上,横越了尼亚加拉大瀑布。那次穿越用了15分钟。后来,他陆续越过峡谷17次,偶尔穿着粉红色紧身衣。据说这位空中飞人5岁时,就能够在拉于两把厨房椅子之间的绳子上行走。在接下来的70年时间里,他不断重复自己走钢丝的壮举,不断冒险,直至1897年在伦敦去世。
比如,1933年,在麦迪逊广场花园里,梅布尔·斯塔克同时与18只苏门答腊虎一起表演。这位斯塔克女士本来是受训要成为一名护士的,但却因缘巧合,与老虎度过了一生。在50多年的驯兽生涯里,她受过野兽数不尽的攻击,全身上下缝针数量以千计,在多次事故中差点丢失性命,但始终不悔。她和老虎一起表演直到80岁,当最终不得不与它们分开时,她选择了自杀。
让我们感到惊奇的,除了神奇的技艺之外,还有那些个体的选择和命运。但今天,马戏还能让人们感受到这样的惊奇吗?
不久前,看到“世界第一马戏团”——太阳马戏因受新型冠状病毒全球疫情影响,被迫暂停全球所有地区演出,并不得不暂时大幅裁员时,以为再次听到了马戏团的丧钟。但我们收到的官方回复称:“我们对太阳马戏在疫情后恢复充满信心,并深信伴随全球疫情的缓解,太阳马戏将很快回归舞台、延续经典,为观众带来更多精彩和感动。”这份官方回复里还称,鉴于目前疫情在中国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位于中国杭州的驻场演出——太阳马戏《X绮幻之境》也在积极筹备复演。
出于好奇,我在YouTube上找出他们的表演视频看,没想到与我那段模糊的童年记忆差异如此之大。若在现场观看,想必视觉震撼会更强烈,但此刻最让我感到惊奇的,是那种危险与优雅的并存,就好像一个芭蕾舞演员在表演如何拿生命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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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资深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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