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韩昇。

第一个问题：夏为什么能成为方国的盟主？

在中国上古史的标准教科书的叙述里面，是由夏朝商朝周朝三代的推演，而这个推演，现在的读者很多是从地质的角度去想象上古时代，仿佛夏朝、商朝、周朝都是一个统一全国的中央政权，因此它们是一个先后的关系。

而通过现在的考古的研究、古文字的研究，我们去还原真实的上古时代，恐怕不是这么一种情况。尤其在夏这个时代，在中原（所谓的中原也就是以山西、陕西和河南）这个地区为中心的这片地区里，存在着许许多多的部落国家。

这些部落国家当时来说人口很少，各个部落都不具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能够征服所有的部落，因此它出现的是各种部落以及不同的文化遗址。它像满天的繁星一样散落在大地，因此我们把这样的部落国家称为方国，所以它有众多的方国。

夏，如果它叫作夏的话，那么它在当时就是这些方国联盟的一个盟主。这是一个方国，就是二里头遗址所显现的时代的真实的情况。

夏为什么能成为方国的盟主？

从今天的考古来看，在这个时代有一个重要的变化——就是城的出现，筑城技术形成。这个筑城技术好了，就可以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可以大量地储存东西，也可以以此为根据地去进攻别人。

谁的城筑得最好，能够大规模的筑城，它就拥有最大的力量。恰好就在夏这个时期出现了这个变化。以后各个方国都在学习筑城的技术，在这里夏可能是技术最发达的，因此夏就拥有了最强大的实力。同时我们看到在这个时代金属也已经出现了，所以金属合成结合将更大地去改变历史的演进。所以我们还是把夏理解为一个方国盟主，比较符合当时的情况。

下一个问题，有朋友提出来，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部族？

从现在我们所看到商的情况，我觉得商不是一个典型的农业民族，商有农业，但是它是不是以农业为主，恐怕很难说。

因为商人迁徙移动非常频繁，它迁徙移动和后面的周不一样。周是一个典型的农业民族，它的每一次的迁徙移动是跟着土地的开发、都城的迁徙进行的，而且在一个地方它都是定居相当长的时期在迁徙，所以是一片一片的开发出来，它的每一次迁徙是使得它农业的地带进一步的扩展，而商的迁徙看不到这个情况。那么一个稳定的农业民族，它是不可能进行这么频繁地迁徙的。商人为什么迁徙？他在追逐什么？这是商史研究一个很大的课题。所以就有各种的推测。

有人在讲说商是不是一个商业民族，它到处迁徙做生意。这是一种推测，在美国的著名华裔考古学家张光直先生（台湾“中央研究院”前副院长、院士，美国科学院院士，美国文理科学院院士。1931年生于北京，1943—1946年就读于北平师大附中，2001年逝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当代著名的美籍华裔学者、人类学家、考古学家。著有《古代中国的考古》等），他去分析商人的迁徙，提出了一个新的假说：他认为商的迁徙是在追逐金属，因为他看到迁徙的地方大概都是金属矿产所在之地，而拥有金属就拥有了最先进的生产力，所以金属非常的重要。

而张光直先生的这个说法在伤势的研究里面是一个很重要具有影响的说法，但是它也并不能构成结论，所以大家还在探索商人迁徙的原因。

而商和农业民族的区别，我们在商的青铜器可以看得出来。商的青铜器是充满了想象力，那种想象力更像是一个游牧民族。我们在世界各地看到游牧民族，它的想象力会更加丰富，更加浪漫。而商朝的青铜器所展现的恰好是这一个方面。

因此有朋友在问商朝是不是一个伟大的王朝？我觉得商朝无疑是一个伟大的王朝。商朝形成了许多的青铜器，商朝的青铜器从19世纪20世纪初，特别是以安阳殷墟的发现大量出土出来，而这些青铜器有很多珍藏在海外。像日本，比如说京都的泉屋博古馆，英国大英不列颠博物馆，法国、德国很多国家都收藏了商朝的青铜器。实际上可能收藏的青铜器还要更广，也有周朝的，也有周以后的各个朝代的青铜器。

也就是说在19世纪20世纪初，中国正是一个国力衰败的时期，国家贫穷，又遇到了一个考古的大发现。很多国外的学者来到中国，他们大量收购中国的青铜器，运到国外去，留在国外了。所以这些青铜器是在特定的历史时代所造成的。这些青铜器保存在国外。我想对中国的历史研究来说，它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如果在国外收藏的中国的青铜器数量很少或者品质很低，它就很难引起全世界对中国历史的兴趣，以及对它进行研究。

比如说以日本为例，日本有很多好的文物，一直到近代的绘画，珍品广泛地收藏在欧美的博物馆图书馆里面，以后就持续不断地引起了西方对日本的研究。

而中国像青铜器，像敦煌吐鲁番文书，在特定的时代流传到国外，也引起了国外对中国历史的关注和大量的研究。所以我说这件事情在当时来说特定的历史背景下面，中国的衰落造成了这些文物的外流，但是在另一个方面也促进了海外对中国研究的进展。

▲虎卣（或称虎食人卣、乳虎卣），商代后期，高35.7厘米，重5.09千克。该卣造型取踞虎与人相抱的姿态，立意奇特。虎的两足及尾巴构成等边三角形支撑身体。此器具提梁，为运酒器卣的一种。虎的头部为器盖，上饰圆雕鹿形钮。器表饰饕餮及各种龙形纹饰。虎前爪所抱持的人背部饰有兽面，腰部饰蛇纹。这件青铜器曾见于罗振玉《佣庐日札》，它原本收藏在晚清高官盛昱家中。1899年盛昱死后，此卣流入日本。现藏于日本泉屋博古馆

正好我在近期将会介绍日本收藏的、以唐朝的文物为主的日本中国文物精品，在这个系列里面，我也会介绍日本的泉屋博古馆所收藏的大量的商朝的青铜器。这些青铜器也许是除中国以外，收藏的品级最高，影响最大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我新的音频专栏。（特别提醒：新专栏计划于10月14日下午推出，敬请关注“中读”APP的专栏版块。新专栏上线后，我们也会在此添加跳转链接，方便大家了解关注）

有朋友听我讲商周之际的变化提了一个问题，说我在讲解中多次提到的上帝，“上帝”是不是西方的称呼？

因为我们知道西方称的神是上帝，那么中国应该叫作“上天”，而不应该叫作“上帝”。其实我说这个问题提出来也很有价值，为什么我在讲解中都使用上帝？因为我所根据的是《史记》的原文，以及更重要的《史记》所依据的《尚书》。

在《尚书》里面，我们看到商人以及周人他们多次的誓言，他们的留下来的文献都是叫“上帝”的。

因此我们就知道，这个时期我们都把天神称为上帝。只是这个“上帝”和西方人讲的上帝是不一样的，但是它并不能理解为西方人叫上帝，中国人叫上天，中国古代也叫作上帝。

这次答疑就到这里，欢迎朋友们提出更多的问题，我们可以做更加深入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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