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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猬乐队和“无浪潮一代”

作者:张星云

2019-08-07·阅读时长1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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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猬乐队鼓手石璐(杨毅东 摄)


今年5月份,刺猬乐队的鼓手石璐接到电话通知,由于扰民被居民举报,小区物业决定不再将地下室改造的排练室继续租给他们,限他们一周内搬离。“挺狼狈的,和被房东赶出来被迫搬家的感觉差不多。”石璐告诉我,他们乐队三个人分别从各自的家里来到地下室收拾东西,把一些不要的东西留在那里,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搬东西的时候,还撞到了别的乐队也来收拾。

Snapline乐队的吉他手李青向我回忆说,那处位于北京西城区安德路美廉美超市的地下二层仓库有三间排练室,最开始分别属于Snapline、Carsick Cars和刺猬。2010年前后,Golden Driver、嘎调、憬观、挂在盒子上……很多乐手接二连三地住到了安定门和德胜门这一带,几支乐队占领着中国独立音乐的各种山头。“像个小乌托邦一样,我们一圈人几乎每天见,吃喝,干事情,今天你有一个新想法,明天我有一个新想法,创造力特别旺盛。”李青说。

几年后,那波浪潮过去了,这里又变得沉寂,Golden Driver解散了,憬观也解散了,刺猬的鼓手石璐生孩子,Carsick Cars主唱参加真人秀节目,Snapline主唱去美国工作,而李青则成了独立音乐厂牌赤瞳的主理人。乐队们没什么演出,一年排练不了几次,排练室大多时间空着,使用率极低,又觉得这么租下去费用太高,于是大家开始想办法找合租。

“当时他们那批乐队正处在创造力最旺盛的时候,所以经常是好几支乐队同时在那里排练。”就这样,浪潮一波接一波,李青偶尔回去,推门进去一看,莫西子诗正在排练,推开另一扇门,又是另一支乐队。

对于排练室的关门,石璐显得释然,她说其实她一直挺受不了那里的,因为太臭了。“后来有人找我们在排练室里拍广告,那些拍摄组的人平时都抽烟,鼻子也不是特别灵,但那天都不抽烟了,戴着口罩。”2017年刺猬与摩登天空的合约到期后,李青把他们拉到了赤瞳旗下,他们录了新专辑,做了巡演,直到最近因为上了节目《乐队的夏天》,这支已经成立了14年,出过8张专辑,做过无数次巡演上过无数次音乐节的乐队,也终于在大众的层面被人熟知。

当时节目组来安德路排练室拍摄花絮的时候还感慨,中国乐队怎么都这么苦?“那是地下二层的排练室,如今我们终于要走到地面上了。”赵子健说。

李青则是个恋旧的人,“这排练室年头太久了,是很多经历的汇总,之前很多乐队的专辑都是在这里排练出来的”。实际上这里不仅孕育了“北京无浪潮”一代乐队的很多重要作品,他们所衍生的审美与音乐仍在继续影响着后来的乐队。


D-22老板迈克尔(宝丁 摄)


D-22,一切的开始

一切要从迈克尔和D-22开始说起。

2002年美国人迈克尔·佩蒂斯(Michael Pettis)结束自己14年华尔街投行交易员的工作来到中国。在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金融学,原本只想待两年了解一下中国的经济情况,没想到一待就是17年,如今已经成了著名的中国经济问题专家。

地安门西大街南侧,靠近北海公园的那段,有一条与主街平行的小胡同,很安静。胡同尽头有间古典的四合院,庭院中间摆着荷花盆,装有红绿搭配雕栏漆柱的长廊延伸到二楼就是迈克尔的住处,而一层则是他的音乐厂牌兵马司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里,他向我再次聊起当年创办兵马司的初衷。

80年代他在纽约上大学时,在传奇的CBGB酒吧旁边开过一家音乐俱乐部Sin,当时正好赶上纽约东村运动,作曲人约翰·佐恩(John Zorn),先锋乐队Sonic Youth、Swans都是他俱乐部里的常客。“如今他们早已成为了传奇巨星,而在当时,我们并没有什么特别感受,只是觉得一群艺术家在找事情做,很多年后人们才意识到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一场艺术运动。我曾经经历了那一切,因此当我刚来北京时,感觉和当年很相似。”迈克尔说,当时互联网刚刚普及中国,让青年们一下子听到了各类音乐形式,他们没有什么束缚,因此迅速吸收,创造出全新的风格。

2005年秋,Carsick Cars、Snapline、哪吒、后海大鲨鱼,四支均由“80后”刚刚组成的年轻乐队共同展开了一场名叫“No Beijing”的系列演出,旨在向80年代纽约先锋音乐流派“无浪潮”(No Wave)致敬,这场轰轰烈烈的演出后来彻底改变了中国音乐史。当时演出最后一站是老愚公移山,很多乐评人都去了现场,迈克尔也在。


Snapline乐队,左起李维思、陈曦、李青(杨毅东 摄)


“后来我在北京认识到了越来越多很好的音乐人,我敢保证他们和我80年代在纽约认识的那些曾经默默无闻的音乐家们一样优秀,于是我开始纳闷为什么北京有如此多的艺术家但是却缺乏真正的好音乐?对我来说纽约是艺术圣地,原因不在于我们有最优秀的艺术家,而是我们的观众是最好的,他们很好地支持了艺术家的创作。这正是北京需要的,一些指导机构或者俱乐部,帮助艺术家们去自由创作,给他们信心。我想如果我们这么做下去,在20年或者50年之后,绝大多数人们都会同意21世纪第一个重要的艺术运动就发生在北京。”


“挂盒”在D-22(李骁 摄)


2005年,迈克尔联合创办了自己的livehouse, D-22。地点选在五道口,就是为了“No Beijing”这些北京名牌高校的大学生组成的乐队能有更多的演出机会,迈克尔说当时的场景确实很像纽约的CBGB酒吧,“D-22里的那群人,你很难说他们谁是音乐人谁是观众,他们彼此间混在一起,作为朋友和竞争对手,今晚你的朋友过来演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所以你想要明天也做些东西超越他,大家通过模仿、复制、弥补、崇拜,相互进步”。

当时刚刚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毕业一年的刺猬乐队在北京默默无闻,没有什么演出,在朋友的介绍下,获得了在D-22登台的机会。“那是个周三晚,‘大学之夜’,现场观众很少”,迈克尔向我回忆,“赵子健弹吉他的方式太疯狂了,整场演出我都极为震惊,演出过后我马上为他们乐队预订了接下来几个周末的演出场次,还为他们联系了愚公移山的周末演出,三四个月下来,全北京都知道刺猬了。”按照赵子健的说法,从此“D-22就是家”,如今石璐回想起那段时光依然激动,“灯光打在你的头发上,你能感觉到所有人发丝在颤抖,灯穿过他们的发丝照到你的脸上,特别美,挥洒着汗水,荷尔蒙洋溢”。

刺猬随后签约了摩登天空,开始准备制作专辑,而Carsick Cars当时的鼓手李青则拿着他们已经制作好的第一张专辑去找摩登天空谈出版发行,对方开出的条件是:2000元买断这张唱片。李青很震惊,“我们从迈克尔那里借了2万块钱做的专辑,要是只卖2000块钱,连钱都还不上。”从摩登天空出来以后,她晚上就见到了迈克尔,迈克尔对李青说,不如过阵子咱们自己办个唱片公司。于是就有了兵马司唱片公司,成立伊始,推出了Carsick Cars和Snapline两支乐队的专辑,李青是Snapline的吉他手,也是Carsick Cars的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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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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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正年轻

这个夏天的乐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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