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野生动物

城市里的野生动物

作者:丘濂

2019-06-06·阅读时长26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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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里能够发现的哺乳动物:刺猬


并不遥远的动物

在人口超过2100万的北京,野生动物与人的距离并不遥远。

鸟类是在城市中最常相遇的动物。观鸟爱好者刘威刚有一年多的观鸟经验。爱上观鸟后,她每日出门,不再是低头插兜走路,而是更加留心天空中与树杈上飞翔、蹦跳的鸟类。麻雀、喜鹊和珠颈斑鸠在她居住的小区里最为常见,乌鸫和白头鹎这样的南方鸟类,这两年向北方扩散,也能发现不少。“麻雀有着白色的脸颊,上面还有一块黑痣一样的斑块,模样非常有趣。”就是这种最普通的伴人鸟类,刘威在仔细观察后,都别有一番收获。

有的动物随着城市的建设,逐渐消失不见。首都师范大学生物系教授高武一直从事自然教育工作。他还记得,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离学校不远的昆玉河两岸,盛产大蟾蜍,也就是俗称的癞蛤蟆,下雨时随处可见。“那时河岸上有菜地,蟾蜍有东西吃。河岸是土坡的形式,里面的土洞给了蟾蜍栖身之地。后来河岸硬化,再加上农田转为城市用地,这些蟾蜍也就不见了踪影。”

高武在工作之余从事的另一项活动是根据野生动物的活动痕迹进行“破案”——在北京的远郊区县,偶尔会有野生动物对生产和生活造成干扰,需要高武协助林业部门,确定“元凶”。野猪和狗獾不时会去农田里糟蹋庄稼。相比野猪一拱就倒一片的杀伤力,狗獾的偷食更为隐蔽。花生和白薯这种根茎类农作物,上面看上去还是茂盛一片,地底下的美味已经被狗獾提前享用。如果家畜受到了伤害,“凶手”可能是豹猫、黄鼠狼或者狗,豹子和狼倒是可以排除,因为已经在北京绝迹。这些都需要高武看爪痕、伤口来判断。一次,怀柔的一间游乐场中,笼子里用作观赏的蓝孔雀全被咬破脖颈而死。“留下的脚印能看出趾肚,像是豹子,但是要小得多,推测是豹猫。”豹猫凶猛,个性偏向豹子而不是猫,有个民间称谓叫作“土豹子”。还有一次,一家养鸡场拿过来两袋子死鸡,其中有一些鸡并未受伤。“那完全是看到豹猫捕食,被吓死的。”高武对我说。

这种人和野生动物的对峙同样发生在城市中心区。北京市朝阳区的一家保险公司曾经找过高武,反映放在办公桌上的饼干、香肠等零食经常不翼而飞。高武勘察了现场,发现前来偷食的动物利用的是贯穿楼层的管道。管道边有缝隙,高武就在旁边放上一张纸,纸上铺有一层薄薄的面粉。根据上面留下的一串小脚印,高武认定那是黄鼠狼的杰作。黄鼠狼、蛇、狐狸和刺猬是老北京文化里的“四大仙儿”,和它们相伴的聊斋式民间故事不少,说明在过去的北京城,它们都曾是常见的动物。如今除了狐狸,另外三种,也都隐秘地存在着。

夜幕降临,人们的室外活动走入低潮,这时恰恰是夜行动物的活跃期。《博物》杂志的插画师张瑜是一位城市物种的研究者,刺猬就是他长期观察和描绘的对象。作为一种夜行动物,刺猬似乎是要和人类错峰出行。张瑜观察到,在自家小区里,刺猬的活动时间通常在夜里十一二点,要等各家各户的汽车归位。而在附近的奥林匹克森林公园,七八点钟慢跑的人们则极有可能在路边遇到一只缓行着的刺猬。刺猬行进时,刺和植物摩擦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可以借此寻找它们的踪迹。张瑜会将手电光束调到最弱,接着用几乎是屏气凝神一动不动的姿态,保持几十分钟,好像一棵植物。与一般印象不同,刺猬的刺其实平时都是趴在身上,遇到危险时才会从头部开始根根直立,最紧张时则会蜷成一个带刺的圆球。刺猬用刺扎满野果的童话画面也压根不存在,它喜欢吃落在地上那些腐坏变馊的野果。除非赶在落果季节,有一枚小小的果子刚好砸落在它的身上。


在城市里能够发现的哺乳动物:松鼠和黄鼠狼


城市之中,一些精心打理的园林被博物爱好者认为是“假景观”,只符合人类审美而存在,并不利于生态系统的形成,比如那些组合式花坛,以及犹如广播体操般成行种植的小草或者树苗。相反,倒是那些疏于打理的地带一不小心便成为了野生动物的天堂。在“猫盟CFCA”(一家保护中国野生猫科动物的民间机构)工作的陈月龙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城铁“新国展”一站。两年前6月份的一天,他在一出城铁的绿化带里听到了北方狭口蛙的叫声。这让他欣喜万分,因为那是一种不太常见的蛙类。陈月龙看到,那一带主要种植侧柏。正是绿化管理的松动,让地面积攒了一层侧柏鳞片状的落叶,其中隐藏的昆虫成为了北方狭口蛙丰富的食物来源。城铁旁边还有一条排水沟,用来排泄雨季从大路上流下的雨水。狭口蛙夏季便会在里面产卵,整个水面都漂满了透明的青蛙卵。这种临时形成的水体构成了北方狭口蛙繁殖的空间。它的幼体生长迅速,只需要10天,便可以由蝌蚪变身为蛙成功登陆。只是最近绿化带开始了整顿,陈月龙不免为这些北方狭口蛙的命运担忧起来。

由于各种原因闲置下来的荒地会成为野生动物的理想居所。观鸟爱好者大好会用谷歌地图来寻找这种城中荒地的存在。从地图上看,只要这个地方长有粗壮的树木,又离水源很近,就会迅速形成一个多种生物栖息的世界。废弃的国有企业厂房、无力进行下一步开发的地块,都曾是大好的观鸟胜地。黄昏时分,他带我来到位于北京亦庄城乡接合部的一片荒地,这里由三四片村落组成,地上建筑都已经被清理,依稀能看出生活区和农田的界限。这片土地上,既有高大的白杨树,也有低矮的松树、柳树和桑树形成的小树林,适宜不同的鸟类。自从2014年发现这块荒地,大好在这里一共观测记录到200多种鸟类,接近北京鸟类种数的一半,还有蒙古兔、麝鼠之类的小型哺乳动物。我们走在荒地里,相继看到了几只跳跃的金翅雀,一只飞翔的戴胜,还有一只非常少见的黄眉鹀,让大好惊喜万分。“现在的鸟类比原来少多了。这个时候应该是红隼繁殖的季节,以前在白杨树上的喜鹊窝里都能看见它在占窝繁殖。”鸟类受到惊扰的原因就在不远处——城铁线路正在扩张,隆隆的机器声不时地传到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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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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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主笔,毕业于清华大学比较文学与文化研究专业。美食、传统文化和城市话题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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