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赛
2017-08-24·阅读时长17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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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已购买,请登录那天,单位派豆子去博洛尼亚,一座美丽的意大利小城,参加一场美丽的童书展。
这本来是每一个童书编辑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据她事后分析,一种有负众望的恐惧变成了一种巨大的心理负担。
她是一个天真的姑娘。大学中文系毕业后来到北京,在一家出版社工作。这是她很喜欢的工作,也是她能够胜任的工作。她喜欢孩子,喜欢故事,大学时毕业论文写的是《长袜子皮皮》。但她有完美主义的倾向,什么都想做到最好,工作的压力渐渐变得难以承受。
渐渐的,晚上不睡觉,吃不下饭,上班上一天,什么都写不出来,基本上处于怠工状态。每天给不同的朋友打电话,处于一种极度的倾诉状态。有一天,她给弟弟打了36个电话。
她本来是一个很开朗、很负责任的女孩子,这种转变自然遭到了很多怀疑的目光。公司以为她是想跳槽,同事开始指责她的不负责任。她的自我怀疑也越来越深:“一开始,别人指责你的时候,你觉得很气愤。很多人指责你的时候,你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这样。我是不是真的挺自私的?”
一个礼拜里,她瘦了10斤。
她最后还是去了博洛尼亚,并在那里第一次产生了自杀的念头。但是,至此,“抑郁症”这个词还从未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在采访的过程中,我们经常听到这样的说法:“除了真正的抑郁患者外,没有人可以了解抑郁带来的痛苦和绝望。”
张进,财新传媒副主编,在他自己的抑郁症笔记《渡过》一书中引用美国作家安德鲁·所罗门的一段描述:“人类文字中对于崩溃阶段的忧郁症描述并不多,处于那个阶段的病人几乎全无理智,但他们却又需要尊严,一般人往往缺乏对他人痛苦的尊重。无论怎样,那都是真实存在的,尤其是当你陷入忧郁(melancholia)的时候。”
张进回忆道:“我还记得,那时我四肢僵硬地躺在床上哭泣,因为太害怕而无法起来洗澡,但同时,心里又知道洗澡其实没什么可害怕的。我在心里复述着一连串动作:起身,然后把脚放到地上,站起来,走到浴室,打开浴室门,走到浴缸旁边,打开水龙头,站到水下,用肥皂抹身体,冲洗干净,站出来,擦干,走回床边。12个步骤,对我来说就像经历耶稣的艰险历程一样困难。我用全身的力气坐起来,转身,把脚放到地上,但是之后觉得万念俱灰,害怕得又转过身躺回床上,但脚却还在地上。然后我又开始哭泣,不仅因为我没办法完成日常生活中最简单的事,而且还因为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愚蠢无比。”
这种时候,劝是没有用的。劝一个抑郁症患者“别多想”,就好像告诉一个皮肤烫伤患者,你别觉得疼一样徒劳。
当豆子的家人终于决定将她送去精神专科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处于呆滞状态,两眼无神,每天只做一个事情,拿着手机看电视。网络一断,立马要跳楼。“我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所有的亲戚都来跟我聊天。但任何事情都激不起我的兴趣。”
“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活着有没有意义,而不是我这样想,是病态的,还是正常的?直到我真的好了,对生活有希望了,吃饭也香了,也想念周围的人的时候,我才会这样想,原来那段时间我是生病了。”
当豆子从疾病中走出来,她仍然困惑的是:“为什么我会生病?正常的悲伤与病态的抑郁之间,界限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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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资深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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