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有一双笑起来会弯成一对月亮的眼睛。头上的刘海儿长了还没剪，用小卡子别起来露出额头。经常涂唇膏（包括在上课但不讲课的时候）。双颊上有青春痘遗留的不轻的痕迹，可是她已经快30岁了。这就是她的样子。脸型、眼睛大小以及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鼻子高还是扁这些问题如果一定要回答，我会在见了她无数次面的今天之后，再拿出一张她的照片端详很久——并且很可能还会给不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我很认真地写过一封信给她，在结课的那天，我提前一个多小时到了教室，然后用三瓶饮料把信牢牢地压在了底下。信里我抄了一首英文诗给她，是莎翁的十四行诗《我可否将你比做一个夏日》。这首诗对我意义重大，最初读时不断地感叹过究竟是怎样的人才配得上这样的诗句。后来的几年里心里的人选有过两个，她是第二个。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她看信的动作：飞快地看一眼第一页，翻过去瞄了一下第二页，大概是想找到署名，然后又迅速地折起来把信放在一边。她用鸡爪一样的手势同时把三瓶饮料往前推了推，也没推出多远，然后说，好了咱们上会儿课。她对这份不算礼物的礼物最后的评价是，太有爱了。也不知道她指的“有爱”是什么意思。下第一节课她也不着急看，先坐那儿问，咱班同学没有问题啊？然后人就像蜜蜂一样涌上去。第二节课间，我上去问一道题，同时也担心我的信的命运。结果上去了才发现她原来在很认真地读信，我站在她旁边她都没有注意。我叫了她一声，她才飞快地“哎”了一声，又飞快地把信折起来放到一边。那个时候我明白，她简直就从来没有想过我就是写信的那个人。回去之后我盯着她看，她手里拿着我的信在读，表情略凝重，眉眼低垂，看不出喜怒。唯独电脑挡住了她手里在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