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欧阳哲生，来自北京大学历史学系。今天我想与大家谈一谈“陈独秀对新文化运动的思想贡献”这个话题。

在“五四”前后的十余年间，陈独秀是中国政治文化领域最为活跃的历史人物之一，他促成了20世纪中国政治文化最具有影响的两件大事：一是创办《新青年》，发动新文化运动，他是新文化运动的主要代表；二是创建中国共产党，他是中国共产党早期（即1921—1927年，中共“一大”至中共“五大”期间）的主要领导人。

陈独秀晚年在自传中称：“英国哲学家休谟的一生差不多都是消耗在文字生涯中，我的一生差不多都是消耗在政治生涯中。”可见陈独秀的事业主要是在政治方面。他从青年时代投身革命，反对清王朝；到民国初年，他反对北洋军阀政府；再到1927年以后，反对国民党统治。陈独秀的主要兴趣和志业是在政治方面。在思想层面，陈独秀则是不断地实现自我突破，不断探寻，表现出了激烈的反叛精神。

《新青年》（第1号，第2卷）杂志书影

2022年5月27日是陈独秀逝世80周年纪念日，我想借这个机会表达对这位革命先贤的怀念和纪念。我们谈论的主题是“陈独秀对新文化运动的思想贡献”。我想先从介绍陈独秀的生平开始入手。

陈独秀时任北大文科学长时的肖像照

陈独秀，字仲甫，1879年10月9日出生于安徽怀宁。1914年，他开始以“独秀山民”，后以“独秀”为名，发表文字。陈独秀与蔡元培、胡适一样，都属兔。蔡元培比陈独秀大12岁，胡适比陈独秀小12岁。这三只“兔子”是五四时期新文化运动的主要代表。陈独秀三岁时，父亲因患传染病病故。陈独秀自幼随祖父学习四书五经，1896年，也就是在他18岁时，他考上了秀才。后来他进入北大，与同事蒋梦麟在一起叙谈时，说自己中过秀才，蒋梦麟问陈独秀，你考的是什么秀才？陈独秀说，我考的是八股秀才。蒋梦麟说，那你是我的前辈，我考的是策论秀才。在1902年，清朝废除八股，改用策论，蒋梦麟是在1903年才考上秀才的，所以他是陈独秀的晚辈。陈独秀于1897年赴南京江南贡院参加乡试，这一次他没有考上。陈独秀晚年曾经写了一部自传，名为《实庵自传》，这部自传就只写到那次乡试为止。1898年，他进入求是学院，学习新知，开始学习新学的路程。

陈独秀曾经三次赴日本留学。1901年10月，他首次赴日进入东京专门学校（也就是早稻田大学的前身）学习日语。1902年，他再次赴日本就读东京成城学校陆军科。1908年底，陈独秀第三次赴日本，进入了东京正则英语学校，后来又转入早稻田大学。与此同时，陈独秀开始投身革命。1904年，他在安徽芜湖举办了《安徽俗话报》，宣传反帝爱国思想，开启明智。他办报的目的是要让安徽人通达时事，长点见识，实际上是要对民众进行启蒙。这份报纸从1904年到1905年，一共出了23期，当时颇具影响，从1000份后来发行到2000份，甚至更多，这是中国最早运用白话文写作的报刊之一。

1905年秋，陈独秀在芜湖发起反清革命组织“岳王会”，自任总会会长。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安徽宣布“独立”，当时安徽的都督孙毓筠召陈独秀担任都督府的秘书长。二次革命失败以后，陈独秀流亡，1914年7月，他再度赴日本，协助他的好友章士钊创办《甲寅》杂志。11月10日，他第一次在该刊以笔名“独秀”发表《爱国心与自觉心》一文，阐述自己的爱国主义思想。同时他进入“雅典娜法语学校”学习法语。

陈独秀是新文化运动的主要代表。1915年9月15日，他在上海创办了《青年杂志》，1917年1月他被聘任为北大文科学长。关于陈独秀被北大校长蔡元培聘任为北大文科学长一事，当时有各种说法。1916年底，陈独秀到北京出差，住在中西旅馆，这是一家小旅馆。蔡元培打听到陈独秀来京，便亲自登门拜访，想说服陈独秀应聘北京大学文科学长。陈独秀当时表示自己没有上过大学，自己又在忙于办《青年杂志》，没有功夫来教书。但是蔡元培说，你来北大，你创办的杂志也可以搬到北大来，这样岂不是更好吗？在蔡元培的诚恳约请之下，陈独秀接受了邀请北大就任文科学长。1918年底，他与李大钊一起创办了《每周评论》杂志，这是一家周刊。这是陈独秀在担任北大文科学长时，与第二届北大哲学门的同学们的毕业合影，坐在中间的是蔡元培，第一排右起第三位是陈独秀，右起第二位是梁漱名。

北京大学文科哲学门第二次毕业摄影（1918年6月）

前排左起为康宝忠、崔适、陈映璜、马叙伦、蔡元培、陈独秀、梁漱溟、陈汉章

中排左四冯友兰，左七胡鸣盛

后排左二黄文弼、左五孙本文

陈独秀与五四运动关系密切。五四运动爆发以后，他设法营救学生，积极支持学生运动。1919年6月11日，他在北京城南的新世界游艺场，散发北京市民宣言，被在场的警察抓捕，投进监狱关了三个多月。9月16日经各方营救，保释出狱。1920年2月，为了躲避北洋政府的迫害，在李大钊的掩护之下，他秘密离开北京，到达上海，开始了新的生活。

1918年，陈独秀与李大钊创办了《每周评论》

1920年8月，他在中共产国际的帮助之下，在他的住所（法租界老渔阳里2号），正式成立了中国共产党组织，他的住所其实也是当时的《新青年》编辑部。这是中国第一个共产党早期的组织。1921年7月，在中共“一大”会议上，当时陈独秀虽然没有参加会议，但是他被大家共推为中央局书记，从此他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主要领导人。陈独秀之所以在当时被推举为书记，主要是因为他在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中长期树立的威信。中共“一大”以后，陈独秀辞去了广东教育委员会委员长一职，到达上海主持中共中央的工作，以后他又被选为第二届、第三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的委员长，第四届、第五届的中央委员会总书记。所以可以说，陈独秀是中共早期的主要领导人，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建立下了汗马功劳。

中共“一大”会议遗址现状（上海黄浦区）

陈独秀和原配高氏育有三子一女，其中大儿子是陈延年（第二个儿子是陈乔年），在五四以后参加了留法勤工俭学，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也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的主要活动家。但是不幸的是，在1927年大革命的时候，陈延年被国民党抓捕，后来牺牲了。

陈延年（1898—1927）

陈乔年（1902—1928）

1927年8月7日，共产国际代表罗明纳兹（注：苏联布尔什维克党员,1927年7月下旬至11月作为共产国际的代表来到中国,接替鲍罗廷、罗易和维金斯基等人的工作）在汉口主持了“八七”会议，这是中共在历史转折关头召开的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在这次会议上，公开批判了陈独秀对国民党的妥协退让，认为他犯有严重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从此陈独秀离开了中共领导岗位。1929年11月16日，陈独秀因为在中东路等问题上发表了不同意见，被开除党籍，随后他自行组织中共的“左派”反对派。1931年5月，陈独秀出席了中国托派（注：即托洛茨基派，20世纪初在俄国工人运动中出现以“极左”的面貌出现，主张跳过民主革命阶段直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认为社会主义革命只有在欧洲主要国家同时发生，才能取得胜利）组织的“统一大会”，被推选为中国托派组织的中央书记。

1932年陈独秀在上海被国民党政府逮捕，当时他的友人和各方社会人士对他进行营救，他的好友章士钊出面在法庭为他辩护。他的学生傅斯年发表了《陈独秀案》，为他辩护。胡适也发表《陈独秀与文学革命》的演讲，影响深远，但都无济于事。国民党对陈独秀判处了13年徒刑，1937年抗战爆发以后，国共合作对“政治犯”实行大赦，所以陈独秀才被提前释放，他的关押达5年之久。1938年，他携带自己的妻子辗转迁移到四川江津，在这里度过了他人生最后的5年，1942年5月27日，他病逝于四川江津。这是陈独秀先生之墓的一张照片。2013年，国务院公布陈独秀的墓园为全国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也算是对陈独秀名誉恢复的象征。

2013年国务院公布陈独秀墓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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