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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克尔的最后选择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2021-03-04·阅读时长11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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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9月5日,途经匈牙利和奥地利的难民抵达德国慕尼黑火车站。图为一名难民怀抱默克尔的照片


文/覃里雯(发自柏林)

今年9月,默克尔将正式结束她16年的总理任期,彻底告别政坛。回顾她后半段任期治下的德国,我首先想起的是2016年6月末的一个早晨。那天,我在柏林的阳光和鸟鸣声中醒来,靠着床头刷手机,看到了英国脱欧公投的结果,玻璃般凝固的时间里爆出四面八方的裂痕。在27年政治观察的经历里,我不记得有过这样恍如地震的时刻,多年的认知坐标全都开始晃动。直觉告诉我:一切奠定我这代人世界秩序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正在裹挟一切,没有人能再稳住航向,即便是“妈咪”也不能了。

“我们能搞定它”

“妈咪 Mutti”是德国人对安格拉·默克尔的昵称,这个昵称里既有信任尊重,也带着亲切和打趣。在她16年任期的前半段,从信任度投票来看,大多数德国人非常认可她的工作。那些年里,德国在全球金融危机和欧元危机的冲击下依然站稳了脚跟,经济逆势增长,从“欧洲病人”变成世界第四大经济体,达到“二战”后的最高财政盈余,成为全球最受喜爱的国家,还拿了足球世界杯的冠军(上次拿世界杯冠军是24年前)。对很多普通德国人而言,那是一个乐观的安心时代。

在个人公共形象上,默克尔也是个沉稳智慧的一国之母,她表现的女性领袖力量,独此一家,成了无数年轻女孩的偶像:面对风雨不惊,十指尖稳稳相对,遇到再大的灾难和困境,都会用量子化学博士的清晰逻辑给公众解释清楚,能让各方政治力量坐到一起,最后柔和坚定地说:“Wirschaffen das.”(我们能搞定它。)2015年,有人甚至把她说的“Wirschaffen das”镜头剪辑拼接起来,做了一曲说唱乐。

这些镜头取自2015年10月8日电视主持人安妮·威尔(Ann Will)就默克尔对难民的“开门政策”做的一场访谈,这年5月,在欧盟和国内党派尚未达成共识的情况下,默克尔宣布德国将率先接纳北非和叙利亚难民,没有限定人数上限,震惊了世界,也造就了她政治生涯里最严重的一场危机。


2020年12月,德国医生协会负责人海因里希斯把新冠疫苗送到法兰克福的一家医院


一贯以低调、慎重和善于平衡著称的默克尔,本来一直在拖延对难民问题表态,但2015年的春夏两季,欧洲媒体铺天盖地的良心谴责,恳求她接纳难民的巴勒斯坦小姑娘的眼泪,击中了她这个来自前东德的基督徒的软肋,触及了她成长期的个人记忆。每年,柏林都要纪念柏林墙的倒塌,纪念大批冷战时期在逃亡西德路上丧命的东德难民。她反对特朗普在美墨边界建立高墙,从理念逻辑和现实操作上来讲,强硬地维护边界也不可行。希腊边防军向难民船开枪,已经击穿了欧盟赖以自豪的人道主义核心基石。面对数百万无处可去的难民,难道能用枪支和铁丝网把整个欧盟包裹起来,抵挡在外?

当欧盟各国政客在不断增加的悲剧和压力面前相互扯皮、拒绝任何许诺的时候,她决定不再借助平衡外交,而做出一个危机中的领袖决断:让德国率先做出接纳难民的榜样。这是她在政治生涯中唯一一次冲动和冒险,没想到导致了她领导的基民盟的政治自杀,进一步撕裂了德国和欧洲的政治场域。

在左翼大本营柏林,城市各处出现了“欢迎难民”的标语,自由派中产阶级也谨慎地支持她的决定。“我们不能住在10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却嚷嚷着‘我们没地方了’,听任小孩子们淹死在难民船里。”一个柏林的科技创业者在一次论坛茶歇时对我说。

然而,一边是赞美诗,另一边是尖锐刺耳的噪声,后者由欧元危机以来不断壮大的德国右翼群体和政党演奏。对默克尔的咒骂乃至死亡威胁蔓延右翼网站和社交媒体,默克尔被称为“该死的独裁者”,从美国到新西兰,整个西方世界的右翼都加入了这场谩骂。而亲右翼的特朗普公开评论她接纳难民的政策是“一场令人悲哀的羞耻”。在柏林,我也第一次看见了右翼大游行,除了光头的中青年新纳粹,也有满头白发的中产男人,胸前挂着纸牌,上面写着“人民的害虫——默克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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