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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水灾又一年:危险的小流域山区

作者:王梓辉

2020-06-24·阅读时长11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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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7日,广西桂林,消防救援人员正在阳朔县营救被困群众(熊有发 摄/人民视觉供图)


记者/王梓辉  实习记者/田钟灵

被冲毁的山村

一场记忆中最严重的洪水刚刚消退,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阳朔县天子墟下属欧家村村民欧瑞开始在之前种满沙田柚的土地上重新种起了黄豆。晚秋时节,一亩地产出的黄豆能卖出500块钱,而此前同样面积产出的沙田柚能卖出将近一万块钱。但欧瑞还无暇顾及经济上的损失,洪水带来的恐惧感像一把摇摇欲坠的尖刀悬在欧初明心口,80年代的贫困记忆突然被唤醒。他对本刊记者说:“我感觉又要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这场让欧瑞心有余悸的洪水发生在6月7日,当天整个桂林地区突降暴雨,洪水席卷阳朔。群山怀抱中的天子墟仿佛一个蓄满水的木盆,位于盆底位置的欧家村被泡了七天七夜。而欧瑞本人在被洪水围困三天后才获救,2018年开春时种植的150棵沙田柚树早死伤殆尽。

6月6日晚,洪水的预兆就已来临。当晚入夜后雨声雷动,打在满山的树上和自家屋顶上,“很响很响”。独自在家的欧瑞睡不安稳,凌晨2点,他起身查看外面的情况,发现家门口种花生、黄豆的低矮田地已经被淹没,自己种植的沙田柚底部也泡在水里。按照往年的经验,水位不会继续上涨。但雨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欧瑞犹豫片刻,还是将仓库里的三轮车、电瓶车、杀虫机都移到了高处的山坡上。

回到床上的欧瑞依然没有睡去,天还没亮,他又开始忧心水势,起身查看。这时整个村庄都已经停电,手机信号也断了,他拿着手电筒下楼查看情况,发现水已经淹到了自家门口,甚至开始往家里灌。他赶紧把能搬的东西都搬到二楼,优先抢救油、米、面和电器,但“冰箱太重,扛不动”。山里凉爽,下雨更显阴冷,不一会儿水漫上大腿,长裤不便行走,他换上短裤接着搬。9点钟左右,水涨到近两米,他已经无法完全站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上浮,那个时刻,欧瑞意识到是时候放弃剩下的家具逃生了。

回到二楼,欧瑞放眼望去,外面“像海一样”。仔细一看,却不是那么个滋味:雨从天上掉下来是清的,落到地上,冲刷泥土,再由山高处汇流到欧家村,变得又黄又浑;村里每家每户都有化粪池,被洪水冲出来的脏东西全都漂在水面上,加上从上游村庄顺水流下来的垃圾,本就浑浊的泥水更加污秽了,空气中也弥漫着臭味。因为欧家村没有通自来水,平时生活用水都取自地下水。洪水当头,地下水污秽不堪,蓄水池里的存水也用完了。手机信号也消失了,欧瑞和外界断了联系,只能在二楼接雨水做饭吃,等待救援。

其实洪水的记忆对欧家村来说并不陌生。每年雨季,地下河都会溢出,有时一年甚至涨水三次,但最多只是淹到村里的低地,对生活并无太大影响。可以称为“洪灾”的情况只出现过两次。欧家村最初自湖南搬来广西,在老人们口耳相传的历史记忆中,咸丰四年(1854)的洪水最为猛烈,据《湖南灾荒史》记载,那年“暴雨成灾”。另一次则是在2016年,桂林地区出现50年一遇洪灾,超历史实测最高水位。那年,水涨到欧瑞家的门槛,只差一点就要漫进屋里。村里人都说,2016年的洪水情况或与传说中的咸丰四年持平。而今年的洪水又刷新了人们的记忆。


6月10日,在广西柳州市融安浮石镇桥头村,一名果农在察看被洪水淹没后的果树 (谭凯兴 摄/IC photo供图)


被困的第二天,欧瑞来到顶楼,朝着自家房后的方向一边看雨一边吃午饭。正后方是弟弟家的老房子,相隔不过三米,老房子已经无人居住,里面堆放着农具。正吃着饭,欧瑞发现弟弟家的老房子有点不对劲,刚琢磨出好像比平时歪了一点,整栋房子就“咔咔”几声,轰然倒塌了。“我在上面看得好慌,房子、门窗全部砸烂了,他那墙都打到我的房子上了!”后面几天,欧瑞又陆续看到两栋老房子倒塌在水中。

坍塌的房屋混合着厚重的泥浆,再加上四处横贯被冲断的树木,阻断了许多水中的道路。以至于当救援队的冲锋舟终于驶进欧家村时,欧瑞也并不抱希望:“开不过来的,路都堵死了。”果然,转移完低处的村民后,救援队对如何营救高处的居民一筹莫展。

独自困在楼上的第三天,欧瑞的手机突然传来了短信提示音,并且持续了将近一分钟——这几天失联后积压的信息都来了,信号恢复了。他赶紧给女儿打电话,接到电话的女儿差点哭出声。几天前,也就是洪水刚开始时,欧丹就发现父亲的电话断线了。她非常着急地联系110、119和民间救援队,央求他们进山里查看情况。但得到的回复是,路已经完全淹没,除非有直升机,不然已经完全进不去人了。后来村里某户人家的侄儿从外面得知村子遭了洪水,买了橡皮艇回来,叫上两个家里人,一个人划船,一个人撑伞,一个人收捡障碍物,硬是把水路清了出来。救援队才顺利进入了欧瑞家,把他转移到了高处的亲戚家。那时欧瑞才知道,村里前前后后一共倒塌了十几栋老房子。水位最高时,比2016年的水位还要高出两三米。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90多岁了,感慨说:“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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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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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联生活周刊》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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