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各位大朋友小朋友们，大家好，我是马凌。欢迎来到《三联少年新闻思辨课》文化与艺术板块！2025年是故宫博物院建院一百周年，为了庆祝这个重要的时间点，故宫博物院举办了一场大型展览“百年守护——从紫禁城到故宫博物院”，将在12月30日闭幕，今天我们就聊聊故宫博物院和这次展览中最亮眼的国宝《清明上河图》。

先来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复旦大学新闻学院的教授，当然擅长讲新闻了，不仅如此，我还喜欢艺术和猫，我也特别喜欢研究图像学，我的网名叫malingcat，大家也可以叫我“马猫老师”。

这期节目，我们先厘清“故宫”、“故宫博物院”与“故宫博物馆”的概念和区别，接下来我们重点说说这次“百年守护”大展中的重头戏《清明上河图》，然后我们深入走进这幅画，说说图画内外的迷人细节，以及尚待揭开的谜团。

一、故宫博物院“百年守护”大展，为什么《清明上河图》稳居C位？

先搞清楚“故宫”、“故宫博物院”是一回事吗？

首先我想考考大家，“故宫”与“故宫博物院”是一回事吗？叮当，答案来了！故宫与故宫博物院不完全等同、但高度关联。故宫本质上是地理与历史概念，指北京中轴线中心的明清皇家宫殿建筑群，始建于明永乐年间，曾是明清两代皇宫，过去也称“紫禁城”。禁城么，是皇家专属区域，严禁平民百姓随意出入。到1924年，冯玉祥将军将末代皇帝溥仪撵出紫禁城，紫禁城从此叫故宫了，过去的宫殿之义。1925年10月10日，森严五百年的故宫神武门大门缓缓开启，帝王禁苑转变为面向大众的文化殿堂。它在故宫建筑群基础上成立，有藏品195万件/套，是世界文化遗产，也是世界上最丰富、最重要的中国古代艺术宝库。

有朋友可能会问了，唉，老师，你一会儿说博物馆，一会儿说博物院，到底是“馆”还是“院”啊？告诉大家，馆，是对这一类文化机构的通称，但在中国，特别大型的博物馆，以及一些建立得比较早的博物馆，习惯上也叫“博物院”。大家尊重历史名字就行。严格说来，中国的故宫博物院或博物馆其实有三家呢，除了北京的故宫博物院，还有台北故宫博物院，以及香港故宫文化博物馆。我们今天讨论的是位于北京的故宫博物院，从1925年成立到现在，刚好一百年了。

为什么《清明上河图》是展览中最大亮点？

这次“百年守护”大展，从195万余件馆藏中精选出200件/套文物，换句话说，是精品中的精品，国宝中的国宝。比如相传为诗仙李白唯一传世的书法真迹《上阳台帖》，用笔豪放苍劲，结体宽博开张，大小错落，不拘一格，正像诗仙本人。又比如唐代的“大圣遗音琴”，制造工艺极为精湛，因为流传下来的唐琴数量稀少，所以意义非凡。又比如莲鹤方壶‌，是春秋时期郑国国君墓出土的青铜杰作，高122厘米，结合了中原文化的厚重，以及楚地文化的飘逸，被誉为“东方最美青铜器”。还有乾隆皇帝的二十五方宝玺，还有唐代的《五牛图》，看不过来，真是看不过来。既然如此，我们不禁要问，这么多国宝，为什么是《清明上河图》稳居C位呢？

一句话概括，它最有故事！ 大家还记得英文的历史怎么拼写吗？ history, 拆开看，就是hi story, 嗨，故事!  我们可以把历史分成三个层面，第一层，实际发生过的历史，绝对客观的历史。第二层，被人记录下的历史，因为有了人为因素，就不可能绝对客观了。第三层，被传播的历史，同样一百个历史故事，能被大家选择性记住、并且流传下来的，一定是最有故事的，也就是有冲突，有转折，有意外，有惊喜。《清明上河图》就是有一张有故事的图画。

大家知道吗，故宫里存着多少幅叫“清明上河图”的画作？大概有四五十幅呢。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是最早的，另外有名的有三件：

1.一个叫“明本”，是明末宫廷画家仇英款的。

2.一个叫“清院本”，是陈枚等五个宫廷画家合作的本子，这两个本子都是青绿设色，画面要长得多，其实是以明清苏州的生活为创作素材的。

3.还有一件，是《清明上河图》回到故宫后，由故宫修复厂的老画师冯忠莲用近十年的时间临摹了一本，几乎达到乱真的地步。这件摹本也被故宫博物院被视为文物了，就在这个展览上大家还能看见冯忠莲的摹本。

你们知道《清明上河图》有多火吗？十年前，真迹全卷第一次在故宫博物院展出，不少游客排队七个小时，只为了在它面前站上一分钟。这一次采取了预约制，一到放票的时间，几乎是秒光。我们是真的喜欢国宝。

二、《清明上河图》图画内外的迷人细节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我知道大部分小伙伴都只了解课本里告诉我们的那个简短解释，“《清明上河图》是北宋画家张择端的作品，描绘了北宋都城汴京的繁华景象，是研究北宋城市经济、社会生活的重要史料，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这幅画并不简单，关于这幅画的争议也不简单。

我们品读一幅画，要了解图画内、外的故事，比如对主题和形式的分析、画家的故事、绘制的故事、收藏与流转的故事、版本的故事、当代转化的故事。我来选一些有意思的问题和大家分享。

《清明上河图》是谁画的？

先说画家的故事。目前我们大概知道，《清明上河图》的作者是北宋时期、徽宗朝的画院画家张择端。我们现在考证作者的唯一证据，是画后面最早的题跋（题跋指的是书写在书画作品前后，用于说明、鉴赏或记录流传经过的文字，是鉴定和研究的重要依据）。写跋语的人是金代监管御府书画的朝臣张著，他题写了八十五字，说张择端是翰林，也就是御用文人，他字正道，东武人（今山东诸城），自幼读书，游学京师后，开始学习绘画，他擅长画界画，尤其是画舟车、城邑、道路等。画坛也有鄙视链，当时人物画、风景画、花鸟画是正宗，所以张择端的风格是“别成家数”，也就是与众不同。

《清明上河图》里有多少个人？

如果大家站在这幅画前，第一感觉可能是它的“小”，它只有24.8厘米高，密密匝匝挤满了细节，铺了528.7厘米长。在传世的手卷里，它是比较窄的。那么图上共有多少人物呢？我记得我小时候的课本说“500余人”，有个办法，在复制的图画上以小米粒做标识，一个人头放一粒小米，最后扫下全部米粒来一一点数，现在的官方数字是814个人物。除了人物，还有60多匹牛马，28艘船只，30多栋楼宇，170多棵树木，还有20多辆车、轿等出行和运输工具。具体而微，生动逼真，代表了中国古代绘画中现实主义风格的巅峰。

《清明上河图》画的是什么地方？

那么现实主义就是对景写真吗？仔细看下来，又不尽然。我们先看这幅画画的是什么地方。一般认为画的是北宋都城汴梁，也就是今日的开封。所以现在开封还有著名的“清明上河园”呢，是照着画中布置重新修建的。可是故宫博物院的资深研究员余辉认为，图中画的并不是开封，如果将图转化出一张“航拍图”，河流走向、城市布置等与古代的开封地图似乎对不上。而且，北宋时候汴河已经是悬河，两岸砌着很高的堤坝，画中完全不是这个样子。汴河开封段架设有十三座桥梁，图里却只画了一座拱桥，也不合理。孟元老写的《东京梦华录》里，出现了很多有名的酒店饭馆，图里很多幌子欢楼，却一个名字都对不上。所以，这幅画是概括、集中、提炼了北宋时候的城市生活，不是对开封生活一对一的复制。

《清明上河图》画的是什么季节？“清明”二字有何深意？

再看这是什么季节。因为叫“清明上河图”，大家想当然认为是清明时节无疑。但你仔细看，图里有各个季节。一开始远处有五匹驴子，驮着十篓木炭，是取暖之用。一行五人里，男主人穿着厚袍、女主人戴着厚围巾，姿势瑟缩，说明此时可能是冬季。随着画卷展开，逐渐进入初夏，人物拿着扇子的有十多人，河岸及桥上好几处小贩的桌子上摆着切开的西瓜。画面上另有酒肆，酒旗上写着“新酒”，根据宋代笔记，新酒要在秋天才能上市。如果根据中国古代绘画长卷的习惯，在一卷画里表现四季也是有可能的。因为这幅画是手卷，也就是一边放开，一边收起，人如画中游。如果这么来看，“清明”二字表现的并不是季节，而是“清明之世”，也就是称颂盛世，讴歌太平。

果真如此吗？初看下来，画上有挑担的农夫、划船的船夫、叫卖的商贩、骑马的官吏、诵经的僧人、嬉戏的孩童，一共八百多形形色色的人物。虹桥上，行人驻足观看漕船过桥；街面中，商贩与顾客讨价还价；茶馆里，文人雅士闲谈品茶，似乎的确是太平盛世的景象。但如果细看，画中有“惊马闯郊市”的一幕，马惊了，老人招呼孙子赶紧回家。还有无人看守的“望火亭”，衙门口睡大觉的士兵，搬酒桶的御林军，桥上坐轿的文官遇上骑马的武官，彼此互不相让，两辆四拉马车横冲直撞，路人躲闪不及；最惊险危急的一幕发生在画卷中段，一条大船正在逆流通过虹桥时，眼看靠近桥洞，却发现桅杆还没有放下来，于是急忙转向，几乎在急流中失去控制，船夫们有用竹竿撑的，有用长竿钩住桥梁的，有用麻绳挽住船的，有赶紧放下桅杆的，这番紧张景象吸引了桥上岸上临近的船上不少人的关注。从这个角度说，有人认为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风俗画”，而是更趋向于“教化性”，通过展现被繁华遮蔽的苦难，呼吁关心民生疾苦；通过展示城防疏漏政府懈怠，暗示君主要居安思危、改革变法；通过同舟共济的船上人物，指向同心协力、共渡难关的迫切性。

三、《清明上河图》尚未彻底揭开的谜题

张择端为什么要画这幅画？

第一个线索是画家的身份。张择端是画院的翰林（也就是徽宗的职业画家），完成官方派给的任务是第一要求，所以这幅画很可能是一个“皇家任务”。

第二个线索是皇帝的印记。后人发现，画的原开头曾有宋徽宗亲笔题字和盖章。宋徽宗本人肯定见过并非常喜欢这幅画。这个带皇帝笔迹的珍贵开头，后来被裁掉了，原因成谜。还是根据题跋，明代文人李东阳说卷首有宋徽宗瘦金体题写的五字题签，还钤有宋徽宗的双龙小玺，那就是说宋徽宗是认可这幅画的。可惜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裱画师把原来的卷头裁掉了，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样子。根据前面提到的金代张著的说法，《向氏评论图画记》里把《清明上河图》和《西湖争标图》都视为“神品”，这是很高的评价，一般意义上而言，这种宫廷画作是表现“天下太平、市井繁荣”的“颂圣”之作。

第三个奇怪线索：这么一幅好画，为什么没记在北宋官方的“皇家艺术品收藏大全”里，反而出现在一本私人的记录本上呢？

有海外研究者认为，这么精美绝伦的画作没有收入北宋宫廷《宣和画谱》、倒收入了不那么知名的《向氏评论图画记》，这是为什么？学者曹星原考证说，《向氏评论图画记》的作者叫向宗回，向宗回的姐姐是宋神宗皇帝的皇后，皇后的父亲被神宗皇帝流放了，为了消除神宗皇帝的怀疑，对神宗的治世政策表达溢美之意，皇后委托张择端创作了这幅作品。再往后，向皇后扶植宋徽宗登基，因此宋徽宗有机会在《清明上河图》上留下双龙印，但由于本画属于向皇后私藏，所以未载入《宣和画谱》，却记入了向皇后弟弟向宗回的《向氏评论图画记》。事有可能，查无实证，所以历史还是有很多空白点，需要后来者研究。

四、互动与思辨

《清明上河图》真的可以说是命运多舛，我们最后说说它的流传史。《清明上河图》历经宋、金、元、明、清到现代，几进几出宫廷，还曾被偷盗、强夺、辗转流离，却总能在兵荒马乱中被保存下来。有人说 “文物的继承全靠运气，能流传下来都是巧合”，也有人说 “文物能活下来，是因为总有人愿意守护它”。结合这幅画的经历，你更认同哪种说法？2021的广西中考作文真题，就是让我们围绕“我与传统文化”这一话题写一篇记叙文。你对 “文物传承与守护” 有怎样的理解呢？欢迎在留言区写下你的想法。

最后给大家推荐一门课程，就是在赠送给大家的专属会员礼中，有一门课叫《给孩子的人文通识课100讲》，如果对博物馆的话题感兴趣，很推荐你听听。

各位大小朋友，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了。我是会讲故事的马猫老师，我们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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