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思

作为一名40岁的资深已婚人士，“谈恋爱”这个主题，至今仍在我的精神世界里蠢蠢欲动。虽然，现实中我早已失去“合法恋爱”的资格，但这丝毫不妨碍我如痴如醉地嗑别人的爱情，自己不上场，不代表不能围观。 

恋爱剧、小甜剧、古偶、现偶，是很多人的精神口粮，大家都知道它们没什么营养价值，但胜在好吃。就像一块奶油蛋糕，明知道热量高、对身体没啥好处，可入口那一瞬间，是真的甜，能给这过于朴素的中年生活加点糖。

不过，在这一众恋爱剧里，有一类我始终敬而远之，中年人谈恋爱的剧。倒也不是对中年爱情有什么偏见，而是看过一些中年人谈恋爱的剧，剧中未婚中年男女主角的谈恋爱的别扭劲儿，比我自己的现实生活还让人闹心。

随着结婚年龄一路后移，影视剧也紧跟时代节奏，顺势生产出一批熟龄单身男女谈恋爱的作品。按理说，这类题材应该很有市场，因为它正好踩在中年观众最熟悉、也最有共鸣的生活阶段上。一方面，熟龄单身本身已经成了越来越普遍的现实，不再是少数人的特殊状态。中年观众看这样的角色，不需要理解设定、也不必强行代入青春记忆，人物的处境、焦虑和选择，本就是自己或身边人的日常。年龄、事业、家庭压力、情感迟疑，这些都是现成的情绪土壤。

另一方面，中年人的爱情天然自带厚度。它不再只是心动和荷尔蒙，而是夹杂着理性、过往经历和现实成本，是一种克制的暧昧。如果写得好，很容易拍出既成熟又动人的情感故事，让观众被击中。再加上，很多中年观众早已过了幻想自己谈恋爱的阶段，却依然渴望看到“在我们这个年纪，依然值得被认真对待”。熟龄恋爱，本该是一种安慰、一种确认，人生走到中途，并不等于情感就此停摆。

可问题是，一到谈恋爱，这些剧里的中年男女，智商掉得比发际线还快。 

比如有一部剧，男女主年轻时爱得天雷勾地火，标准的灵魂伴侣配置。后来因为一点误会，再加上男主出国工作，结果整整十二年，没有联系。对，你没看错，是十二年。 

在一个短信、电话、微信、朋友圈……社交平台无孔不入的时代，只要你还活在地球上，就不可能彻底失联。我们连十几年没联系的同学，都能蓦然回首、加上微信，可这对男女主，居然能彼此查无此人十二年。

结果剧里的男女主，像是双双退化回洞穴时代，不用任何现代通讯工具，靠着对空气的误会，硬生生憋了十二年。过去的偶像剧，误会靠年轻男女“不长嘴”制造；现在这些不长嘴的人长大了，到了中年，直接进阶成“不用智能手机、不用互联网”。用老人机刷短视频的大爷大妈们都看不下去吧。

强行制造误会、空间、时间距离也就算了，都活到事业有成的中年人了，生活里还是一堆bug：男助理用优惠券把500多元餐费减到60多元，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叠加使用、三次翻越阳台照顾邻居、陌生男邻居陪护醉酒女主的设定、以及一个事业有成、长相出众的中年男性，拿着大喇叭当街道歉。这些完全不符合成年人的社交边界。再比如，剧里女主的职业是肛肠科医生，但为了男女主“命运般”的相遇，男主得痔疮、胃炎、高血压都是找她看，全医院就女主这一个医生——还是个六边形的。 

有些剧情，不只是生活上的bug数不胜数，更让人觉得本该成熟理智的男女主愣是白活这么大了。

比如，女主生了一个31周的早产儿，她居然不知道孩子是否活着、不知道早产儿是会被送进婴儿重症监护室保温箱里接受检查和治疗的、不知道找医生问问清楚自己孩子的情况。 

我家老大当年就是32周早产出生，被送进保温箱里治疗了2周出院。从我住院保胎、到情况危及要做剖腹产、再到老大出生被送去婴儿重症监护室里的两周，每个环节、每天的情况、新生儿的状态医院会事无巨细和家长沟通。而且医院鼓励在早产儿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每天和妈妈进行抚触（趴在妈妈胸口尽心皮肤接触）以利于孩子感知的恢复。是万万不会出现别人说孩子夭折，她就信了的剧情。 

《今生有你》剧照

现实里的中年人，自己的生活是被时间切碎的精力、是日复一日的责任、是情绪来不及被照顾、浪漫被挤到角落里无从问津。可不少影视作品里的中年爱情，却偏偏爱把这一切抹平，没有现实的褶皱、没有生活的重量——如果有也是强行安排。 

在中年人谈恋爱的剧里，男女主角经常不到四十岁，已经是总裁、总监、明星医生、王牌律师、金融分析师、著名舞蹈家、艺术家，住在豪宅、大平层，人均都有代步车——生活在大城市居然停车位都能被他们轻松找到、总能让主角在停车场相遇……影视剧里的中年人，在磨皮滤镜打造出来的精致面容里，不切实际地谈情说爱，像是悬浮在现实之上的另一种人生。对真正活在中年里的女性来说，完全无法代入。

要知道，现实里的三四十岁中年人，我们在为能否保住自己的工作失眠、在为失业后的房贷忧心、在为孩子抽签上学烦恼、在为无法兼得照顾抱病的父母和自己的生活而崩溃。哪还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像影视剧里的中年男女去宿命相遇、为爱降智。

《凡人歌》剧照

离谱离出了天际线，也难怪中年人看不下去同龄人谈恋爱了。

甜剧，天然为造梦而生，无论是古偶、还是现偶，我们中年人对这类剧的逻辑和叙事要求并不高，不指望处处都符合现实，也不在意有没有批评或反思现实，只要做到大部分情况能贴近我们的现实，故事情节不突兀不违反正常逻辑即可。但屏幕上的很多爱情像飘在天上的空中楼阁，大家嗑到的不是糖，只有心理防线猝不及防碎了一地的渣渣。

也正是如此，很多中年女性开始转向嗑姐弟恋，尤其是这两年问世了不少姐弟恋佳作，“收割”了一批中年女性。 

前段时间读了云四朵的《泥中记》，书里记录的是她生命中再普通不过的 415 天，却几乎囊括了无数中年女性的日常。凌晨的厨房、通勤的路上、深夜的床边，她用极其坦诚的笔触，写下照料两个孩子的琐碎、为生病父亲奔波的疲惫、对过世母亲的思念等。她像一只被生活拉扯的八爪鱼，一刻不停。夜深人静时，她最渴望的不是被拯救，只是有人能抱一抱她。

这些并非个例，而是许多中年女性的真实处境。正如作者写道：“我也是一个造假高手，生活的造假高手。大家表面上都上一切如常，其实生活就像从垃圾场里扒拉出一块容身的地方，假装生活很美好。就像老坛酸牛肉面里的酸菜，一袋袋包装得很精致，你不会想到它在多么不堪的环境里养成，也不曾意识到它被脚踩过、碾过，上面尽是树枝烟头，或者其他。”

女性到了中年，孩子、家庭、工作排在前面，情感需求往往被搁置在角落，爱与被爱成了不紧急、不重要的事项。而好的姐弟恋剧恰好填补了中年女性缺失的情感拼图。

姐弟恋剧里，爱情被重新放回人生的舞台，但它又不占据中央位置，不会让女性头脑发热全情投入其中。这是一份不需要讨好、不需要解释、不必先解决所有现实难题的爱情，光是“被喜欢”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人松一口气。它填补的，不是现实中的缺失，而是长久被忽略的情感想象。 

两年前，大热的姐弟恋剧《爱情而已》在播出后收获高口碑，就是因为剧里虽然有脱离现实的部分，但在人物刻画、心理和感情走向上都能一定程度的贴合现实。

《爱情而已》剧照

女主不再是模板化的都市丽人，而是一个真实可感的职场女性。她在工作中拼尽全力，渴望独当一面，也试图跨越性别所设下的隐形门槛，却始终等不到属于自己的机会。她同样向往亲密关系，却从不为爱而活，工作、赚钱、把事业握在手里，才是她人生的核心。这种清醒与自持，带着鲜明的“中年质地”。

面对弟弟的热烈靠近，姐姐并非毫无波澜，却也从未理智掉线。那一夜的亲密，更像是一时的心动与冲动，而非承诺的开始。弟弟以为关系已然确认，姐姐却第一时间按下暂停键，因为她不愿成为另一个人生活意义的承载者。在姐姐看来，真正的爱情应当发生在两个独立完整的个体之间，彼此选择，也各自承担。这与早期偶像剧里等待被拯救、被照顾的女主叙事，几乎是两个世界。

在真正成熟的姐弟恋作品中，姐姐一旦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就不会再反复拉扯、粉饰内心。比如，近期饱受好评的《狙击蝴蝶》，同样以姐弟恋为核心。男主的追求坦率而热烈，但无论是关系的确立、分开、还是复合，关键时刻始终由姐姐完成确认。她会清楚地说出“我们在一起吧”，也会向弟弟坦然承认“你这么美好，我不想骗自己”，甚至在需要结束时直言“分手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这些决定，既不暧昧、也不逃避，才是一个中年人身上美好的品质。

《狙击蝴蝶》剧照

过去的偶像剧，无论女主多优秀，始终站在他者的土壤上，即使被男主视若珍宝，也是一个被动的角色；而优秀的姐弟恋爱剧，女主能够从容地站在自己脚下打拼出的一亩三分地，清醒地审视自己的需求、欲望与选择，并为此承担全部后果。

此外，中年女性对姐弟恋剧上头，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理由：姐弟恋里的弟弟们，真的太美好了。年轻、真诚、热烈，喜欢就是喜欢。姐姐们见多了现实的复杂，很难不被这种纯粹打动。 

《爱情而已》里的弟弟向养父坦言喜欢姐姐，被养父告知爱情是一场博弈，如果对方知道你喜欢她，她就不会珍惜你了，所以想要追到姐姐，还得稍微掩藏一下自己的感情。但是弟弟没有听从养父的劝告，爱就要张扬、要让对方知道，就算对方不接受，也没关系，那就自己再努力一点让姐姐给自己一个站在她身边的机会。弟弟们对待爱情是完全敞开的态度，这正是他们的珍贵之处。

《爱情而已》剧照

当然，我们也不难发现，影视剧里那些能让弟弟爱得死心塌地的姐姐们，本身就是善良、勇敢、强大的结合体。人类说到底，都喜欢美好的人与事，这与年龄无关。

作为中年女性，我们能够长出顽强的根系，紧紧抓住自己脚下的那片土地，让自己枝繁叶茂的成长，这很好。但我也不想迎合当下追求“断情绝爱”的独美，生活就像蹬自行车，独轮车也能前行，但如果有一个和自己同频的人能够一起让生活这辆车更轻松地前行，何乐而不为？爱情进化到深处，必然会染上功能性，但剥离那些功能后，如果你还是能够记起当初相爱时那份坦率、真诚和炙热，这样的爱情，就是中女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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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小雅 /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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