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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将至,和瓦尔泽一起散步吧

作者:中读编辑部

09-14·阅读时长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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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小假期将至,又到了散步的好日子。瑞士德语作家罗伯特·瓦尔泽在1917年发表了一篇著名的散文《散步》,一百多年后读来依然令人慰藉。他以第一人称叙述,描绘了日常生活的琐碎和平凡之美。他劝慰我们不要把自己锁在家里,像久早的禾苗那样枯萎,像无人耕种的土地那样荒芜地生活。去散步吧,“让自己的身子骨活动活动,保持与那活生生的世界的联系”。

瓦尔泽的作品经常探讨孤独的感受、内心的自我反省,以及个体在社会中的位置和关系。通过他笔下的人物和场景,读者可以感受到一种超越日常琐事的深层次思考,这种思考触及了人性中最柔软的部分,同时也揭示了人在现代社会中所面临的种种心理挑战。以下文字摘自《散步》,从中我们可以体会罗伯特·瓦尔泽简洁而富有诗意的散文风格。他的文字不仅仅是对自然景观和社会环境的描绘,更是对人类内心世界的细腻探索。

散步对我来说不仅仅只是保健和欣赏自然美景,而且还完全是实用性的。散步是我的职业所需,此外才是我个人兴趣,才给我带来个人的愉快。散步使我清新,给我安慰,使我情绪变好,散步是我的一种享受,同时也是一种刺激和激励我继续创作的源头活水,它给我提供了大大小小、许许多多的素材。在散步的过程中,总是充满了许多值得观察、值得体会感觉的重要东西。在这无数次美好的散步中汇集了无数的场景、活的诗歌、迷人的自然风景,它们看上去好像都无足轻重似的,其实不然。大自然和风土人情在散步者的感官面前和敏感的眼睛里干姿百态,各领风骚,散步者当然不能闭着眼睛散步,如果他想展起想象翅膀,让自己沉浸在美好的思绪中,那么他必须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您想想,假如一个诗人或者作家一旦停止吮吸生育和抚养他的大自然中的真、善、美的乳汁,那么他很快就会文思枯竭,江郎才尽,可悲地落到失败的境地。您再仔细想想,诗人作家从外面千变万化的世界里得到的神圣金色的教诲,这大自然的课堂对他会是多么的重要。

没有散步,没有与此相连的自然观,没有那些在散步中得到的美妙启示和警世恒言,那么我就会感到自己脑瓜子里像是空空如也,而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最可爱的、最让人敬重的必定是那细心的散步者,他在路上走着,细小的东西疏而不漏,无论是一个小孩、一条狗、一只蚊子、一只蝴蝶、一只麻雀、一条小虫、一朵花,还是一个男人、一座房子、一棵树、一丛灌木、一只蜗牛、一只老鼠、一朵云、一座山、一张白纸,或者还是一小片被人撕碎了扔在一边的稿子,上面也许会有天真烂漫的小学生弯弯扭扭的字迹,他都会仔细研究,细心观察。天地之大、事无臣细,所有喜怒哀乐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有同等的价值,都是一样的可爱,一样的美妙。他绝对不可带有个人感受的偏爱和个人易受伤害的敏感去观察,他必须带着超脱功利的心态和完全无私的眼光去扫描万物,只有完全从事物的角度出发,设身处地,他才能得到启示。对他自身来说,他有自己的悲哀、自己的需求、自身的缺点,还有自我的贫乏,但他应像一个勇猛的、忠于职守的、具有自我牺牲精神的士兵一样,视那切轻于鸿毛,将其置于脑后全然不顾,甚至坚决予以忘劫。否则的话,他的散步只能是半心半意,心猿意马,一无所获。他必须得每时每刻都保持同情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能力,希望他能够如此。

他要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散步中,必须要深深地沉浸到最细小的日常生活琐事中去,要会倾听。他也许会这些:专致无私地奉献和投入,完全的忘我,把自己置身于各种事物中去,用整个身心去爱这些事物,这使他得到无限的幸福,就像一个具有高度责任心的人履行了他的责任之后内心感到的满足和甜蜜一样。精神、奉献和忠诚使他变得神圣,把他从一个毫不起眼的散步者的形骸外光中升华出去,这形骸外壳名声不好,总是与流浪汉或游手好闲的酒鬼身上的臭味一起释放出来。他细致全面的观察丰富了他,使他幽默,使他温柔,使他变得高贵。他严格地沿着精确的科学道路散步,尽管这听起来别人不信,没人会相信看上去草率鲁莽的本闲逛者会与科学有甚干系。您知道吗?我脑子里想事儿的时候既固执又有韧性,常常是冥思苦想,这却恰恰又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我是个毫无思想的无业游民似的,好像我只会在蓝天白云之下,草地花园之上无所事事,梦想冥冥,荡来逛去,可惜,这给人造成一种最坏的印象,似乎我是个懒汉,是个最没有责任心的流氓。

散步中出现的各种各样奇妙细腻思绪神秘地追踪着散步者,就在他稳健勤奋的脚步中,在他伫立倾听的时候,神奇古怪、美妙迷人的想象逐渐逐渐地攫住了他。他似乎有—种感觉,好像顿时陷进了地心,好像他那思想家、诗人的眼睛受了强光刺激,模糊纷乱中,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无底深渊。那脑袋好像要掉下来,平时灵活无比的四肢顿时像僵直了似的,大地和人、声音和色彩、人臉和躯体、白云和阳光像幻影似的在四处旋转。他问自己:(我在哪儿?)大地和天空突然汇流混搅在电光闪闪、模糊不清、雾霭茫茫的浑然一体之中,混沌出世,秩序顿失。受了震惊的诗人努力地使自己保持清醒的思维,并成功地坚持住继续往前,从事他神圣的散步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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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罗伯特·瓦尔泽,上海文艺出版社,2024

瓦尔泽是公认的德语文学大师,同卡夫卡、乔伊斯、穆齐尔齐名的西方现代主义经典作家。卡夫卡心悦诚服,“瓦尔泽的作品是我个人最伟大的发现”, 桑塔格称赞,“在他的《散步》中,关注一切有限、卑微与渺小……将流逝的时间以空间的形式体现得淋漓尽致”,塞巴尔德推崇,“人们如何能够理解一位深受阴影折磨,却在作品的每一页中点亮最柔和之光的作家……瓦尔泽一直是常伴我左右的伙伴”。 罗伯特·瓦尔泽慢慢地穿过城市、村庄、树林、草地,记录下那些疏忽即逝的印象和挥之即来的思绪。他的故事诚实、讽刺、独特,从现实主义到寓言,总有觉不可思议的美。罗伯特•瓦尔泽何以能在那个时代发现这么多令人震惊的事实?在他那个时代,世界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但存在的真相依旧是隐匿的、被遮蔽的,一个作家要想看到真相,原先的视力和方法都无能为力,必须突破。这个时候,“头朝下”就成了一种反叛,罗伯特•瓦尔泽的写作证实了这一点。无论从话语方式还是从精神体验上说,罗伯特•瓦尔泽都是以非文学的方式发动了一场关乎文学和存在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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