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稠密之处，光天化日之下，有些骗局公开上演。这已经成了人间百态的一部分。欧洲的热门旅游景点如果没有了玩“三仙归洞”的地摊，似乎就不配文化古城的身份。三个球，两个碗，变戏法的人指哪个碗，球就会进到那个碗中。为了表示观众有可乘之机，表演者还会故意失手一两次，让观者掉以轻心，踊跃下注。这是个古老的戏法，好些魔术师都在网上详细讲解过其中的奥妙。很难想象在现在这个年代，还有一类特别天真的人，从来不知道“三仙归洞”的秘密，以为小球真的像原子穿过能势壁垒一样穿过碗壁。但欧洲旅游城市的闹市中心总有人演“三仙归洞”，也总有游客傻呵呵地张着嘴看；表演的人始终没有绝迹，说明他们多少还能以此谋生，所以就一直做了下去。

这类摆摊变戏法的人，过去我们叫他们“骗子”，现在应该称他们“演员”。更纯粹的骗子隐身在街头小广告和网络中，真刀真枪骗人钱财，十分可恶。在街头摆摊靠眼疾手快和伶牙俐齿挣钱的是艺术家，我们群众应该珍惜才是。想做演员可以考演艺学院，在街头摆“三仙归洞”的人，他们怎么入的行？可能是家族生意，代代相传。这个推测并非全无依据：“三仙归洞”的摊子前，总有几个喧闹又好奇，与摊主积极互动的人调动气氛，吸引更多人驻足。几个人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但无法遮掩的是他们眉目依稀仿佛，暗示着血缘关系。这是行业短板，很难改变，只能寄望游客来自天南地北，不擅长辨识异乡人的面目。

这样的职业收入如何？可以想象，他们的生存空间被海量的透明信息严重挤压了——揭秘“三仙归洞”戏法的魔术师用透明碗和鸡蛋详细演示整个过程，让人以为看了就等于会了。事实上，从看穿戏法的秘密到能实际操作，中间还隔着十年苦功。魔术师的手指灵巧修长，不论是摆弄扑克牌还是小道具，都优雅而潇洒，凭几根手指的动作可以竞争奥斯卡奖。我的一个朋友是业余魔术师，他来家玩的时候给我们演示过一个小魔术。他给别人演，我在侧面观看，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把纸团扔到一边去了；他给我演，捏着纸团的手在我眼前，手腕一甩，纸团就神奇地消失在了空气中。就凭这手技术活儿，也该收个像样的门票钱。

闹市摆摊的另一面是主动下乡。在佛罗伦萨街头看了“三仙归洞”，让我想起《百年孤独》中的吉卜赛人给村民演示磁铁、望远镜、放大镜。吉卜赛人时常经过村庄，每次都能赚到老实村民的钱。人既有追逐利益的本能，又有渴望探究新鲜事物的好奇心。这两种心理结合在一起，驱使人们驾起帆船驶向大海，也让人们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被古老骗术迷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