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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自我的不能承受之重

作者:读书

2019-10-15·阅读时长17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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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陀 

无论谁—

你如果深深陷入自我的泥潭,你有可能凭自我之力爬出这个泥潭吗?

反复阅读弋舟的小说《刘晓东》,这个问题反复出现在我心里。

不过,初读这个作品,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这部作品写作上的精致。从大的方面说,是它的结构:三个独立的中篇,也可以说三组独立的故事,然而主人公都是刘晓东这一个人(仔细比较,三个刘晓东形象的细部并不是很统一,但是弋舟对此并不是很在乎),它们形成了一个组合,构成了一个不仅彼此呼应,而且在主题上、旋律发展的变化上以及内在思想脉络的连接上,都有紧密关系的、相当连贯的一个整体。

从小的方面说,《刘晓东》的写作有一个特色,就是人物的塑造和情节的推动,往往依赖于一种特别类型的对话(功能不同,小说里的对话本来就有各种不同的类型)—表面上,这些对话很日常,甚至很平淡,似乎只不过是连接情节与情节,有一定交待作用的过渡,有也可,没有也可;但是如果阅读细心一些,就会觉出《刘晓东》中的很多对话,尤其是刘晓东介入其中的对话,往往暗藏玄机,不管自觉不自觉,对话双方互相防范、互相测度、互相使心眼儿。因此,尽管看去是一般的聊天说话,实际上,两个人在说话的同时,都觉得别扭、尴尬、难受,有些时候彼此还怀有莫名的敌意,相当费神。为了分析的方便,我们不妨把这种对话称为 “费神的对话 ”。拿《等深》来说,刘晓东和茉莉,这两个人每一次对话,差不多都是这样。包括两人关系中最为重要的那场在一片狗的狂吠中进行的雨夜性爱,刘晓东说那是 “淋漓尽致的演奏 ”,“她的身体如琴身一样和谐,奏响之后发出的声音如一道匪夷所思的光芒将我笼罩 ”;但他又觉得那狗的狂叫声是来自身下的茉莉,觉得自己 “是在和一条蝴蝶犬交媾”—一场肉和性重叠一起的疯狂对话,实际是两人之间所有对话内涵的一个隐喻:他们其实共享着某种黑暗的甚至是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东西;然而,又正是这污秽使他们的生命有意义,或者说,让他们活下去有了理由。我在这里特别强调一下,在展示这么一个以怪异的声画结合形成的意象的时候,弋舟笔墨没有多少渲染,修辞上相当克制。但是,平淡的修辞和隐喻内容之间所形成的分裂和张力是如此尖锐,对任何一个敏感的读者来说,都过于刺激,很不舒服。不过,作家可能本来就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

日常生活里的恐怖,本来就平淡无奇。

在《刘晓东》一书第 66—68页,有一场刘晓东在手机里和茉莉的对话。这时候,茉莉瞒了丈夫(引起丈夫 “失踪 ”,其实是丈夫弃家逃走)、瞒了情人(让刘晓东处境狼狈,扮演着不光彩的第三者或第四者的角色)、瞒了儿子(由此儿子几乎成为少年杀人犯),一直被一个大老板半包半养的“秘密 ”,已经尽是破绽,成了他们之间的一层破洞连连的薄纸,可两个人仍然不能坦白相待;没有勇气撕开这层薄纸,刘晓东用软弱无据的 “推理 ”来自欺欺人,而茉莉被逼得无处可退,竟然以 “我需要被爱 ”这样无赖的理由,要求只具有 “第四者 ”情人身份的刘晓东,承认她的所作所为都合情合理。按说,小说里的人物关系设置得这么紧绷绷、充满危机感(作家于此的经营,力求不戏剧化,可还是有痕迹可以分辨),此时此刻,两人应该发生尖锐冲突才是;至少,也要互相揭发、控诉对方的虚伪才是。何况,故事也能由此变得 “好看”起来。但是,弋舟对叙事这种可能的取向没有什么兴趣,或者,他有意压抑了这兴趣(把《等深》变成一个好看的电视剧并不困难),而是把它停留在了日常的 “费神的对话 ”的水平。弋舟为什么这样做?

如果把《刘晓东》里三个故事中的刘晓东当作一个完整的人物来看,我以为可以找到解释:弋舟对塑造人物有更高的要求,更大的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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