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詹湛

河流奔腾，山脊凹陷，北风似乎想要摧毁窗外的一切。那只黄黑色的乌鸫——也许在群山之间，也许在覆雪的针阔叶混交林之上，总之听者的灵魂深处，在这个季节又听到了它的啼歌。试想，西伯利亚那样的自然环境下，能够掩上房门坐到炉火边听上一些什么的话，你会首先选择什么？我可能会选穆索尔斯基的歌曲。

有时我觉得，同为俄系，通常理解穆索尔斯基要比理解柴科夫斯基不易，可是一旦理解，也会感动得不能自已。无论如何，最好先回到生长出作曲家的土壤里去。此中第一条关系到的，应该就是俄语。伟大的《鲍里斯·戈都诺夫》对精神和心理的深度刻画已趋极致，而较少人注意到他在俄系歌曲创作间罕有媲美的位置。笔者想起了卢那察尔斯基的一个观点，他指责说普鲁斯特损坏了法语，其弟子们已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简练、明晰和逻辑不应丢弃。但他也承认，普鲁斯特另有文学使命在手。他的原话是：“那朦胧的、如蜜如胶、香甜异常的文体是绝无仅有的。”

假使允许打类似的比方， 将俄罗斯语言里的戏剧性和感情潜力发掘到惊人的层面，可能也是穆索尔斯基借助歌曲体裁去完成的“天职”之一了。如今听来，他的这些歌曲，和声存在不稳定性，而半音化风格也许承接自李斯特（却仍然与之不同）。最令人称道的东西，不用说，就是那绵绵止止的长旋律，你甚至不能斩钉截铁地确定哪个单词上才是合适的换气档口。

1955年到1975年之间，保加利亚最重要的男低音歌唱家鲍里斯•克里斯托弗（BorisChristoff）录完了穆索尔斯基的全套歌曲，总数多达63首，在最早发行的LP套装里还印发了俄语歌词。克里斯托弗是最早完成如此多穆索尔斯基歌曲录制的人，也曾被认为是完美的鲍里斯•戈多诺夫扮演者和最好的菲利普二世 （西班牙国王，唐•卡洛的父亲）之一。毫无疑问，凭此几项，他在西方声乐艺术上已立下了扛鼎之功。他对穆索尔斯基歌曲的诠释，在亚马逊上被乐迷毫不谦让地赞为“best Mussorgsky singing ever”。而今天，我们更难以想象，1950年代晚期录音刚问世时，又引起过多么大的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