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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村丫头之七:小路

作者:冬儿

2019-05-30·阅读时长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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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住麦村,丫头姥姥家就住在麦村的隔壁村,王村。麦村有许多许多的梧桐树,又高又直,凛然正气,就像爷爷叔叔伯伯日常教导我的那样;王村有许多许多的槐树,槐花一开,香白甜腻,就像姥姥舅妈姨妈日常招呼我的那样。在我心里,王村永远都香气四溢,永远都和善可亲,永远都端坐在丫头心底。

姥姥舅舅都是亲戚,在农村,走亲戚是一件很隆重的事儿。比如,叔叔婶婶到我家串门子,可以两手空空,家里也不必备茶备饭,舅舅舅妈来了,那就是家里来客了,从舅舅舅妈一进村,就有小伙伴立即呼唤我:丫头,你家来客了。这时候,我就一溜烟的跑回家,然后一直盯着舅舅舅妈带来的用一块枕巾盖着的竹篮子,可能是两方糕点,也可能是半篮子苹果,最不希望看到的是生鸡蛋。这个时候,父亲作为男主人就开始给舅舅让烟,母亲一定委派我出趟工,去小卖部买点稀罕的吃食回来。所以,王村离麦村再近,有了这些隆重的仪式感,也就成了阻隔我频繁串亲戚的一个心理障碍。

向往和障碍同时存在的情况下,每次成行就会特别的兴奋。平时逢年过节去姥姥家,妈妈都会骑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里垫上旧褥子放上小板凳,我和两个妹妹可以圈在三轮车斗里怀里,脚边是一个跟舅舅差不多的竹篮子,上面盖着红枕巾,香甜的气味顺着枕巾飘到我们的鼻孔里。这时的我们一点都不敢吵闹,姐妹几个一路上都屏气息声,母亲精心将我们打扮那么久,都意识到了母亲的高度紧张,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乱。

王村的庄稼地和麦村的庄稼地连着,一次在村头偶然遇到了王村的人在地里干活,我惊讶极了,好像王村的人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而来。一整天,我都在悄悄观察王村的那个人在麦村村头的地里干活,吃过午饭我又去了,一边佯装玩游戏,一边看他如何回王村,这不是监视,这是纯粹的好奇。这一好奇,还真的有收获,让我知道了一条去王村的小路,那条小路跟大路相比,足足近了一倍多。原来,不用骑着自行车、三轮车带着盖着头巾的竹篮子,走小路也可以到姥姥家。于是,走小路,到姥姥家去,成了我人生中第一次的冒险。

那条小路,说起来根本不成路,就是两家地之间的分界线,横平竖直,我走在隆起来的田埂中间,看那王村人来去自如的样子,估计脚程也不远,难的是如果真的到姥姥家,我该怎么说呢?我没有将自己精心打扮过,没有带着能发出香甜味道的竹篮子,一个小孩子,怎么完成走亲戚这一壮举?而且,如果被母亲知道了我就这么去了姥姥家,会不会被严厉的责骂?

想到这里,脚底下就开始颤颤巍巍了,我看着麦村被我逐渐的闪到了身后,梧桐树越发的矮小,前方隐隐约约开始出现槐树的影子,那个村子,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姥姥所在的王村吗?怎么办,现在折回去还来得及,可是都已经到王村跟前了,怎么着也要有点收获吧。想来想去,决定只要确定那是王村就好,不进村。有了这个主意,胆子也就开始大了,脚底下也不颤抖了,走。走着走着,不知什么时候,脚底下的田埂变成了小路,小路不知不觉的蔓延到大路上,我熟悉的一个大水坑和一个桥墩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就这样,我一个人顺着田埂,完成了从王村到麦村的穿越。

在王村村头,我稍微矗立了一会儿,就赶紧掉头回去了。是的,姥姥姥爷和两个舅舅都在这个村子里,如果我出现在他们的门口,他们一定会非常热情的招待我,姥姥会不停的摩挲我的头,用凉水洗洗我被晒红了的小脸,舅妈会扯着我的手央着姥姥让我到她家去吃饭。姥姥的院子很大,一前一后,厨房门前有一小棵枣树,屋后有一棵很老很老的大枣树,枣子熟透的时候,小舅就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打枣。我想吃了,赶不上舅舅打枣儿,小舅就拿脚使劲儿揣树,轰一下,啪嗒啪嗒,轰一下,啪嗒啪嗒,台阶上、砖缝里,一只大花公鸡和我,一起细细的搜索着大红枣子。

末了,还是忍着口水,按捺着激动的心情,顺着原路返回了。这中间生怕遇到人,他们会盘问我从哪里来?会责问我为什么到了姥姥家不进门?不逢年过节,你来走什么亲戚?越想越紧张,不自觉的小跑起来,直到看到了梧桐树,直到看到了大爷家的土院墙,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

从那以后,每次坐在父亲自行车的横梁上、后座上或者母亲的三轮车上,途径王村村头那个岔路时,都要沿着小路使劲儿的眺望,望什么呢?可能是担心,担心那条小路的秘密被更多的人发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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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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