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博客天下
2018-11-29·阅读时长1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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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方勇上一次站在拳击擂台上是2017年7月1日。在WBA(世界拳击协会)中国雏量级青年金腰带拳王争霸赛中,他在第六回合以TKO(技术击倒)战胜对手,成了中国第一位WBA雏量级青年拳王金腰带得主。
张方勇参加的比赛是50.8公斤的蝇量级。赛前,他的体重在标准范围内,但对手体重有54公斤多。在职业拳击比赛中,同一级别,如果双方重量悬殊,比赛要么取消,要么升级。为了让比赛能够进行,张方勇请组委会把量级调整为53.5公斤的雏量级,以降低对手的减重压力。只是,这样一来,张方勇等于是在跟比自己高两个重量级的对手比赛。
硬着头皮上总比放弃要好。这是他等待多年的机会。对他这种“草根拳手”来说,这也许是唯一一次争夺拳王金腰带的机会。他不得不“搏一次”。
教练正在击打张方勇的腹部,练习抗击打能力。图/成都商报 王效
“搏一次”
搏——是张方勇从15岁开始的常态。
1993年5月,张方勇出生于重庆市云阳县沙市镇,是家中老幺。云阳县是出名的“面工之乡”,全国75%面条加工经营者都是云阳人。张方勇的父母也在其中,不出意外,顶多上完初中的张方勇也会像哥哥姐姐一样,跟着父母外出加工面条。张方勇不想跟面条耗着,他要找个別的路子出人头地。
15岁那年,万州摔跤队到他们中学选苗子,张方勇毛遂自荐,教练以“年纪有点大”拒绝了。最后,张方勇直接在地上做了组俯卧撑,勉强被选上了。他并非真想练摔跤。当时云阳出了个举重世界冠军伍健,张方勇想像她一样,学一门体育离开小村镇。只要能带他走出四面环绕的大山,让他学什么都行。
尽管是体校训练最刻苦的那个,张方勇大多数时候也只能给十二三岁的学生当陪练。练了一年,只得了个重庆市第三届运动会第三名的成绩。教练看不下去了,劝他:“别再坚持了,坚持下去也不会有希望”。
班主任建议他去学拳击。张方勇在网上看到了一些职业拳击视频,尤其仰慕职业拳击明星曼尼·帕奎奥。那个出身贫困的菲律宾小个子靠一双拳头挣了数十亿美金,共获得8个级别的拳击冠军。张方勇从此打定主意学拳击,想像帕奎奥一样用拳击改变命运。
与只有奖牌没有奖金的业余拳击相比,职业拳击有着更为完善的商业运作,拳手级别越高,出场费也越高。目前,邹市明的出场费高达上千万人民币,而世界拳王梅威瑟则能拿到一亿美元的出场费——职业拳击也因此成为了无数穷孩子想要改变命运、飞跃阶层的路径。
张方勇开始决定学拳时,整个万州没有一家拳击馆。他上网搜了好久,在西安找到一家健身房,据说那里曾走出过一位金腰带得主。父母不愿让儿子再去干那“挨打的营生”,但拗不过他,还是给他打了2000块钱。
到了西安后,现实将张方勇的想象一拳击碎。他以为在这里也能像在体校一样交点学费,管吃管住管训练。结果,光是训练费就要3000多。张方勇在附近村里租了个每月100块的单间,还在小姨家帮忙搬面粉。最开始一次搬一袋,每袋50斤,后来,最多的时候,张方勇一次能扛4袋。搬面粉要用手指抓牢面粉袋两角,时间一长,他的指甲变弯,像一双猫爪。每月,他能拿到2000块钱,基本都用在拳击上。
练了没两年,张方勇就盘算着离开了。西安的拳馆并不专业,他觉得这里的人练拳就是打沙袋,不过是种消遣。人在其中,心浮气躁,越练越懒。
张方勇正在进行拳击训练 。图/成都商报记者 王效
后来,他在杂志上看到云南有家拳击俱乐部出了一位名叫“熊朝忠”的拳王,即将挑战亚洲拳王。熊朝忠跟张方勇一样,个子不高。因为曾在煤矿拉过煤车,也被叫做“矿工拳王”。张方勇第一次知道,原来中国也有像帕奎奥一样靠拳击改变命运的人。
2012年3月,19岁的张方勇坐了36个小时硬座到了云南。他在俱乐部附近的城中村找了个单间,周遭住了不少拳手,熊朝忠就住在他楼上。他花了1900多元在俱乐部报了名,那里到处贴满了熊朝忠的照片。
那一年,熊朝忠在WBC迷你轻量级拳王争夺中击败对手,成为世界拳王。当时,张方勇就在擂台一角,他负责提水桶、搭擂台、压围绳。这场比赛过后,熊朝忠的出场费水涨船高,买了豪车,为慈善捐款几十万,创办了自己的拳馆,也搬离了张方勇所在的城中村——他们在这里,仅仅做了两个月邻居。
这两个月中,两人在同一家拳馆训练,张方勇经常充当熊朝忠的陪练,希望借此得到高手指点。他记得自己挨过最重的一拳就是熊朝忠打的。熊朝忠的经历令张方勇的信心更足了,他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我训练这么刻苦的人,一定也能像他一样打比赛。”
逆袭
只是,职业拳击的世界就像一座等级森严的金字塔,想成为顶级拳手、拿到高额出场费,就意味着需要从最底层的比赛打起,一点点攀爬,而最终能达到顶点的人,少之又少。
2014年,张方勇差点被打趴。当时,他刚刚在国内打完自己的第一场职业拳击比赛,拿到了人生的第一笔出场费——600元人民币。他用这笔钱给自己买了一副泰国产的拳套,而这场胜利也让他有机会去国外打比赛,去做高排名拳手向上攀爬的“垫脚石”——商业化操作的职业拳击比赛一直有个常规操作:排名较高的拳手会选择铁定能打赢的低排名对手来给自己“刷战绩”。张方勇第一次出国参赛,就是作为一块被选中的“垫脚石”。
那年10月,他去日本参赛。站在擂台上,周围观众掌声热烈,其中有一两百个中国人,张方勇觉得自己“真的进入世界舞台了”。
日本是亚洲第一拳击强国,在现役亚洲拳王排名上,前50名有超过一半都来自日本。对于自己的“炮灰”身份,张方勇自己倒不太在乎,“不管输赢,总当是一种磨练,至少有比赛可打”。对于排名靠后的草根拳手来说,“你根本没的选,都是别人挑的你。”
在日本和泰国的两场比赛,张方勇接连被打败,鼻梁断了,眉骨开裂。直到现在,他的鼻子仍是歪的。那时的张方勇已经21岁,备战比赛花光了他所有积蓄。因为没钱,12月回到昆明后,他拿不出缝合伤口的钱,只能自己买消炎药、纱布简单处理,不敢轻易睁大眼睛以防伤口开裂。
那年春节,是张方勇过得最绝望的新年。回老家的他打算就此放弃,跟着家人外出做面,就这么安安稳稳过下去。
在老家看医生时,医生问他伤是怎么来的,他答:“去国外打拳击受的伤。”医生赞赏他已经是中国为数不多的拳手中很厉害的了。这也许是医生的一剂止疼药,但效果相当管用。在医院养伤的十几天,同病房的老人都知道了这个年轻人出国比赛,纷纷夸他。这让张方勇感到欣慰,“这时候已经不是单纯为了改变命运而练拳击了,它带给了我一种成就感和自信”。休息数月后,他再次回到昆明。
训练依旧从每天下午2点开始,其他时候张方勇仍然要工作赚生活费。几年间他干过保安、服务员、摆地摊……攒了点钱就买了辆二手电动车开摩的。张方勇害羞,张不开口拉客,有时候在KTV门口等到凌晨一两点,最后还是独自回家。生意最好的时候,他一天也不过拉十来单,赚一百多元。2016年前后,外卖行业兴起,他索性送起了外卖。
但这份工作并没有比开摩的容易多少。送外卖不到一个月,张方勇的车就被偷了,损失6000多。而不熟悉业务的他还经常因为没能准时送达而被给差评,“一条差评就得被扣70元,跑一个单子才赚五块五。”当时,他一个月跑单赚的钱不过两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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