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麦
2018-09-29·阅读时长1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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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已购买,请登录口述/张亚东 采访、整理/黑麦
1969年,我出生在山西,小的时候在剧团长大,母亲是唱晋剧的,所以跟着剧团走南闯北,下乡演出的时候,就住在老乡家里。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过了很多北方城市。
我对于传统乐器有一点天赋,扬琴、二胡,看得久了,自然能摆弄几下。有一次,我偶然听到了一盘古典音乐的磁带,大概是一个几重奏,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觉得那些音符和我平日里听到的戏曲很不一样,那些音符就像是打开一个全新的世界。就这样,我开始对西洋乐器产生了兴趣。我小时候,家里管教很严格,条件也很艰苦,没有钱买乐器,于是就借来一把破旧的大提琴,家里人还在大同给我找了音乐老师,从最基础的学起。练琴的时候感觉好神圣啊,每段练习曲都值得弹好久,就是这样。古典乐让我意识到音乐中是有一种仪式感存在的,里面没有民乐那种喧嚣调子,很平静,像是心跳。
后来,我在一位华侨那儿看到了一把吉他,就走不动道了,当时他只是扫了几下琴弦,我就觉得那声音很特别,莫名其妙地买了回来。那会儿没有人会弹,我就自学,当时的很多人都是自己摸索着学乐器的。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想学会一样乐器是非常难的事,因为根本没有书本教材可买,更别提有什么视频资料了,那时候听说谁有本琴谱,就去人家那里软磨硬泡地借。好像当时的人对于学习都有一种渴望。
80年代,走穴突然开始了,电声乐器创造了一种新的音乐,走进了人们的耳朵里。我跟着大同市歌舞团演出,就这样慢慢地放弃了古典音乐。当时的演出团体非常多,很多有才华的古典演奏家都转行了,因为意识到在那样的城市里演奏古典音乐实在不现实。那段时间就像贾樟柯导演的《站台》里发生的故事。
走穴演出那会儿,有件事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大概是演出完了的第二天,我们的乐队丢了一把吉他,就在我们报警以后,那个看剧场的人上吊了。其实那把吉他在当时也不算很值钱,但是我想那个人可能有一种责任感,或者负担,或者说把一些事情想象得很大,我有点理解那种压力,特别是在那个时期,我突然觉得人们还没有摆脱一种沉重的东西。我后来也意识到,那个时候的流行音乐,不只是一种音乐,它更像是一种精神寄托,我能体会到观众需要那种声音。
来北京之前,我在团里的一些创作拿了奖,那些作品都是歌颂矿工和团里的东西,虽然觉得这些音乐也是有感而发的,但是仔细想想,我们的作品里还是缺少一些内心的东西。就在这段时间,我看到了一些从北京传来的乐队的消息,觉得那里有我想要的音乐环境,有点艺术殿堂的意思,所以我就辞掉了工作,准备到北京去。
90年代初,我到了北京,拿着作品去录音棚,有人觉得不错,就给了我工作,也算是幸运。不过,北京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毕竟大环境都是一样的,没人愿意听那些太个人的创作,所以我当时就专注写歌,给刘欢、韦唯这些歌手,还给晚会做音乐,那时候,作曲家董兴东对我的帮助非常大。
很多年以后,我开始和“红星音乐生产社”合作,他们在当时做了一些比较前卫的音乐,“希莉娜依”的个人专辑是我的一次“试水”。也正是那会儿,我认识了这家公司的另外一位歌手,许巍。那个时候大家都是懵懵懂懂,都需要倾听的对象。我们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录音棚里坐到深夜,有的时候,许巍几个小时都唱不出一句,因为压力很大,他常常陷入到一种沉寂的状态。当时录音还用的是“开盘带”,如果唱不好的话,我要把带子停下来,再倒回去,重新放,再开始,这个过程非常漫长,歌手常常在等待的过程中无法集中精力。这种经历是今天的音乐人体会不到的,今天的设备可以让音乐人独立完成创作,不受干扰,而我们当时,几乎是在应用时不断地充实着经验。那时候我就觉得,写一首歌是很个人的事情,但作为作品呈现的时候,你要学会沟通、表现,还要面对很多商业的东西,或许还有妥协。
1998年刚好赶上世界杯,我和朴树一边看世界杯一边做唱片,但我们实在是太精益求精了,对制作和技术要求都非常高。当时资金方面也出现了问题,好几次都想要放弃感觉坚持不下去了,所以那张唱片做得真的非常艰难。我和朴树还是挺合拍的,他都用吉他写歌,用吉他写歌不像用钢琴调性那么开阔,很容易套路,而朴树不一样,他写的歌里有很多听起来像民族的东西,有五声音阶。
我经常被他拿一把吉他的弹唱所感动,但音乐全部做完之后,反而没有随意弹的感觉了。出《猎户星座》之前,朴树将他租的房子的地下室改成排练室,每天跟乐队在里面死磕,他就是这样。录《那些花儿》的时候,他自己也会被感动到,比如开始那一段是没有歌词的,他觉得哼哼下来就很好。他很自我,我也曾经推荐过台湾很优秀的编曲人给他,但是他不喜欢,我觉得他可能是排斥那种过度职业化的东西,所以在我这里找到了一种平衡。
写歌和做音乐有很多不同之处,写歌是情感,不需高超的技巧,而技术往往限制创作。在我看来最好的组合,是技术和个人感受的完美结合,一个录了一万遍,雕琢了一万次的音乐,往往不能打动人,让人感同身受的常常是灵光一现的感觉,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比如崔健的歌,他的吐字方式、发音的位置会让人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比如你觉得张楚、郑钧、朴树和许巍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是我从声音可以分辨出他们的不同:张楚是孤冷的;郑钧有一些色彩,有不屑、幽默感;朴树和许巍都不放松,却表现出两种拘谨,这些声音所反映的都是那个年代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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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迷于对抗中年危机的美食作家,对groove着迷的音乐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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