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贾冬婷
2018-06-28·阅读时长14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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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经济学家陆铭曾在不同场合询问年轻学生:你们喜不喜欢大城市?一般会有50%的人举手:我不喜欢。为什么?因为大城市环境差、房价高、道路拥堵;再问:如果没有户籍等方面的制度限制,你们毕业之后会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大城市就业?这时候,大约有90%的学生举手,会选择在这样的城市工作和生活。于是,有趣的问题产生了:50%的人不喜欢大城市,与此同时,90%的人会选择留在大城市。
个中原因也不难解释。陆铭随手拿起桌上一张餐巾纸画起来:一边是小城市,一边是一线或二线大城市。如果去往大城市的收入减成本大于留在小城市,那人就会流动到大城市。大城市的成本包括两方面,一是所谓“城市病”,比如拥堵和污染;二是制度成本,包括户籍制度,以及附加在户籍上的公共服务。对于城市来说,要想吸引人来,就要提升三个目标——增长、宜居、和谐——经济要增长,提供更多就业机会,城市病要治理,以及放宽制度限制。三者相比,放松户籍制度是最简单直接的。
陆铭本人就成长在一个“移民家庭”:爷爷辈是宁波人,父母在上海长大,又去了安徽支援内地建设,而他的研究方向也逐渐集中到区域和城市经济学领域。他旗帜鲜明地强调自由移民的意义——劳动力的自由流动,不只是公平与否的问题,也是最终实现地区间的劳动生产率和收入均等的途径,是大国发展唯一可行的战略选择。与人们普遍对“拉美化”或者中等收入陷阱的担忧不同,陆铭认为中国陷入“欧洲化”是更大的潜在危险,或者确切地说,是“欧元区化”。“欧债危机暴露了欧元区统一货币和分割市场并存的深层次危机,而与欧洲相比,面积差不多大的中国是一个统一国家,原本拥有统一的货币和共同市场,本应更好地发挥大国优势。而实际上,中国地区之间‘以邻为壑’的市场分割非常严重,生产要素的流动依然存在非常多的障碍。特别是由于当下的户籍制度,劳动力跨地区流动和定居的制度障碍,比欧盟国家间的障碍还大。”
那么,“人”这一要素,如何从负担变成了财富,甚至成为各大城市争夺的对象?陆铭认为,“抢人”的一个重要背景是经济增长的动能在发生变化。在过去的将近20年时间里,中国经济增长走过的道路,其实都是靠投资来驱动的。尤其是2008年经济危机之后的10年,以4万亿支出计划为发端,全国各地都在投资开发区,搞基础建设。特别是在国家层面缩小区域间经济发展差距时,没有选择将劳动力移向资本,陆铭称之为“动人”的政策,而采取了将资本移向劳动的政策,即“动钱”的政策,包括西部大开发、中部崛起和“产业转移”等。这轮增长过后,带来一个问题,就是全国普遍出现产能过剩,不仅是在生产领域里面存在企业生产能力的过剩,公共基础设施上也出现显著过剩,开发区遍地开花,几乎每个县都有一个或者几个产业园。城市政府普遍意识到,前一阶段靠投资和负债这种经济增长方式不可持续了,于是都想通过人力资本来给经济找到下一波增长动力。
“抢人”的另一大背景,是“人”变得稀缺了。中国经济在维持了30多年的高速增长之后,以劳动年龄人口占比大、社会总抚养比低为特征的人口红利已经步入漫长的衰减期。人口学家、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蔡昉研究认为,中国改革开放早期20年间经济增长的1/4是由人口红利贡献的。而《中国统计年鉴》的数据显示,以2013年为拐点,我国16岁到64岁的劳动适龄人口数量从逐年递增,转向逐年递减。再加上老龄化问题日趋严重,“全面二胎”政策后人口出生率增长远远低于预期,这些都标志着“刘易斯拐点”的到来和人口红利的衰减。人民大学劳动人事学院副院长赵忠认为,从地方政府的角度,面对老龄化的压力非常大。最典型的东北,是人口流出比较大的区域,而且流出的大都是年轻人口,剩下的是老龄人口,一会带来社保压力,二会对经济增长和活跃程度造成负面影响。所以现在城市政府的人才争夺策略,在一定程度上是希望改变人口结构和人口质量。
尽管蔡昉给出“第一次人口红利”衰退已经不可避免到来的结论,但他仍乐观预测,“第二次人口红利”仍有巨大的开发潜力,这取决于三方面来源能否实现:一是养老保障需求和制度供给,二是教育资源的扩大,三是劳动参与率的扩大。陆铭指出,在资本和劳动两大生产要素积累速度放缓的背景下,中国当前的制度制约戏剧性地提供了潜在的增长动力,特别是城乡之间和地区之间的资源配置效率的提升空间,这就要依靠“第二次人口红利”或者“制度红利”。陆铭告诉我,在这一背景下,户籍制度改革是大势所趋,全国各地都开始逐渐松动户籍,而这一轮集中体现在“新一线城市”户籍对大学生群体的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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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主编助理、三联人文城市奖总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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