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迷会
2018-05-10·阅读时长5分钟
北京曹雪芹学会与三联中读联合发起的主题为“印象·红楼梦”的征稿活动圆满结束了,此次活动收到大量稿件,因字数限制,在方寸之地可表达的内容也就有限,而在有限的空间内,大家依然游刃有余地表达了心中所想。其中许多文字,当我们读到时,仿佛与作者初次对面而谈,心中却与之相熟已久。
经过仔细阅读和考量,最终入选的三篇文章是:雪晶的《做梦中梦,见身外身》、叶迎的《红楼未完》、April的《大观园中的他者——刘姥姥人物赏析》。
其中,April的《大观园中的他者——刘姥姥人物赏析》是一篇情理兼备、逻辑清晰的论文。而叶迎的《红楼未完》、雪晶的《做梦中梦,见身外身》,前者主旨意趣颇为独到,后者文字间的情意让人动容。在此分享,愿大家喜欢。
从15岁第一次读《红楼梦》,至今十几年来重读片段,尤其听了两遍蒋勋老师细说红楼梦,曾一度认为,它是小说中的小说,文学中的文学,美中之至美。
鲁迅说:悲凉之雾,遍布华林,然呼吸领会之者,独宝玉而已。
悲凉确实悲凉,命运的每个猝不及防的转折,小小的离别,大大的生死,百转千回的情思。然而这悲凉却又置于一个繁华温柔青春之地。美因其精致脆弱而愈加炫目,精雕细琢这美的失去便也愈加悲凉。
与黛玉一起冰雪才情冷月诗魂、又自怜自伤;与宝钗同回“雪洞”感受她的隐忍克制、大气孤寂……那么多人物,初读只觉琳琅满目,趣味横生;再读多遍,才仿佛看到他们一个个走在眼前,语调或婉转或俏丽或清脆或沉重,一字一句说在耳畔。他们笑,他们哭,他们被命运牵引,多少欢喜多少无奈,他们忍受,他们放弃,他们从我身边走过,远去又回来。若说世上没有感同身受,我的笑和泪又是怎么回事呢?多么难以从红楼之梦中走出去啊。现实生活是乏善可陈的,连相爱和失恋都过于粗糙。
总是听到有人说宝玉是滥情之人,或许他没有读过《红楼梦》,也或许读了却没有读懂。若单论一个宝玉,总是几百页都不够的。刘再复的《论贾宝玉》写得很好,蒋勋的解读也很好。
这里引用一下刘再复的《论贾宝玉》开篇:一九八六年三月,我敬爱的忘年之交,也是许多人热爱的作家聂绀弩去世之前,他生病并发烧到三十九度。家人要送他上医院,他却死死地抓住小床的栏杆,怎样也不肯走。他的夫人周颖老太太急了,求我帮助,说:“你去劝劝,也许说得动他。”我立即跑到他的寓所。聂老很平静地对我说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他说:“只要让我把《贾宝玉论》这篇文章写出来,你们把我送到哪里都可以,怎么处置都行,送到阎王殿也可以。”说完,仍紧紧抓住小床。
可见,贾宝玉的知音不在少数。我认同刘再复的论点:“贾宝玉的心,近乎释迦牟尼之心。”
对《红楼梦》做学术研究,我是没有资格的。我只能说,15岁以后的我是大不同了。现在回头看,那是一个转折,只是当时已惘然。作为一个中国人,有没有读过《红楼梦》是大不一样的。然而,日后我的交游,却不曾有幸遇到读过《红楼梦》的。因为互联网的缘故,海内存知己,但是真正生活在身边的,却没有一个人读过,甚至都是很少读书的。我应该埋怨自己的圈子吗?如果不辜负艺术与美对我的教养,不辜负《红楼梦》所昭示的命运真相,我应该悦纳生命中的一切,毕竟,连貌似遥遥无期的孤独也是转瞬即逝的。
我对美有强烈的直觉,《红楼梦》所提供的美的范本,是多层次的,一种并列另一种,一种延伸另一种,一种孕育另一种,一种解读另一种。细想来,这种被唤醒了的对美的敏感,对我选择画中国工笔画做终身事业,必然有很大的关系。
另一个影响是,它激发了我对哲学的热爱。
最深远也最本质的影响是,它塑造了我的生活态度。
当然,这是一系列环环相扣的影响,因素包括后来的境遇、不同的学习。
然而无论何时,我想起《红楼梦》,想起大观园,想起那些曾在我眼前在我心上在我梦中走来走去的人,我是一直在他们中间的,我就是贾宝玉、是林黛玉、是薛宝钗,也是刘姥姥、是贾瑞。
文章来自中读读者:雪晶
少不读三国,老不读红楼。小时得《济公全传》,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欢天喜地品茗拜读,不曾想总无数次阅至“济公搓脖颈后污垢丸大令其咽下”,倒尽胃口。本人并无洁癖,非不洗手便如临大地寝食难安之人,但每每看到济公老爷拿贴身尘土拯救黎民苍生时,手边的零食便索然寡味,合上书本,面对爹娘满桌佳肴也咽满喉,确实无奈,只得彻底放弃对李修缘他老人家的景仰,狐疑是否明清小说只给予快感找不到平和。
后读《三国》,研《水浒》,乃大悟,原来血溅西楼都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污秽为药丸又何尝不可呢?但看见书中各路英雄豪杰动辄拔刀,开口“鸟人”,依然不自觉皱眉,大觉不快。一日偶遇恩师赞赏《红楼》:“红楼中人皆生命!”一语道破梦中人,试问,哪一部古代长篇小说把女性、小奴都看成是真正意义上的“人”?鲁智深大开杀戒,孙二娘人肉叉烧包,曹操不爽杀婢女找乐子,孙猴子当上花果山大王令小的们把捕猴人宰了剥了衣服洗洗穿,一切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应当,谁叫他们是风云人物呢?英雄杀人不算杀人,仿佛无名小卒和草芥虫豸一类,本应该死,生来为英雄做衬托,这就好比孔某“读书人偷书不算偷”的论调一样。换成现代社会,用流行的词汇就是“精英”和“草根”的关系了,精英皆至上,草根禁欲求,在《三国》《水浒》里,是看不到哪个普通人安馨平凡的生活,看不见女性施展所特有的魅力(除了祸乱敌国外)。
并不是说《三国》《水浒》有心创造精英与草根的不和谐,只是身置其中,本人无沉鱼落雁之貌,无血洒江河之豪情,更无马革裹尸头颅留在楼兰的理想,倘若是三国水浒中人,估计就是那些忠心耿耿跟了主人一辈子、突然某天N个乱找一气又没有发现主人彪型大汉杀将过来、没等明白怎么回事便被“喀嚓”斩了脑袋的、可怜的小人物:灰飞湮灭,青冢流花,不再拥有任何人的记忆。但如果是《红楼》呢?即使是烧水递饭的小丫头,依然可以得人赏识,为情神伤,拖着一袭之病帮心爱的人补补孔雀毛做的衣服,被迫害致死赢得作者精雕细刻的诔赋。在红楼里,小奴与女性不再是牲口般可以随意践踏的活物,而是有思想、有尊严、有生命的大写的“人”,苔花如米小,也似牡丹开,一部红楼颠覆了几千年森严的封建等级金字塔,让每一个生命渺小却不卑贱,平凡无失光辉。在《红楼》里,中国的草根阶层终于首次有了话语权。
功盖三分国,聚义百将多;问君得几许?醉醒爱红楼。
一曲《红楼》,唱尽平凡人精致的意境;唱遍小女百骨柔情;唱出芸芸众生仰视精英叹其鼻息之外偷着乐的小民生活。
文章来自中读读者:叶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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