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行走的中国话》，我是刘丹青。这一节，我们来说说：方言会消失吗？

方言是地域文化认同感的标签

方言是地域文化认同感的标签。我们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个老乡见老乡媒介的通常就是要说同样的方言，所以方言也是乡愁的显性表征，所以“乡音无改鬓毛衰”，贺知章回到绍兴老家，跟当地的小孩子已经不认识了，但是乡音无改是他跟这眷恋的家乡之间的主要的一种联系。方言还是大量民俗文化的载体，尤其是像昆曲、苏州评弹、扬州评话，浙江越剧、广东粤剧、黄梅戏、河南豫剧、天津快书、快板、山东快书、常德丝弦这些戏曲和曲艺表演艺术，它们都是以方言为载体。我们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了方言，这么丰富的戏曲艺术、曲艺艺术如何发展和传承。

每一种方言都保存了人类概念系统的一种独特的样式，是像物种基因一样消失以后就不可复原不可再生的，这是哲学意义上的方言的价值。同时，方言能够表达母语人独有的感受和情感，这是任何第二语言或者方言所无法达成的，这是人文意义上的方言价值。比如说南京人说一个大人或者小孩的这些词，每一个都凝聚了南京人特有的一种评判人的角度，你不一定能在别的方言里面找到完全等同的，因为我们刚才说的，这个概念化的方式是不一样的，而这种感受是一个人从小在这个环境里面获得的，不一定能在其他方案里面找到完全对等的词。所以有些文学评论家提倡方言写作，也是因为方言能够写出一个人独特的、一种跟方言群体相关的感受，而用别的语言没法完全反映出来，所以这是人文意义上的方言价值。

普通话和方言是对立的吗？

最后我们说一下普通话和方言是对立的吗？方言会因此消失吗？普通话和方言它不是对立的，普通话不但是国家通用语言，有崇高的法律地位，它也是凝聚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一个重要能量，而且也是建设平等公正的现代化社会不可缺少的交际工具，是全国大市场的一个语言的保障，它也是个人事业发展的重要的能力资源，所以我们现在提出一个概念叫“语言扶贫”，就是提高一些偏远地群的人群的普通话的水准，帮助他们能够获得更强的脱贫致富的能力，所以高水平的普通话的推广，始终是我们国家文化教育事业和社会事业的一个重要任务。

但是方言也是具有多方面价值的重要人文资源，而且它具有消失之后的不可复原性、不可再生性，跟生物物种资源一样，所以多语多言的并存，本来就是世界上很多国家和社会的常态。还有一些研究表明，多语多言的个体具有很多方面的优势，比如有一些医学和心理学的研究发现，从小在多语多言环境下获得多语多言能力的人，会具有更强的人际交往能力，更便于人与人之间的互相理解和沟通，这也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濒危语言列为重要议题的原因之一。

在推广普通话的大局下，方言文化资源保护也成为一项重要的事业。同样是移民运动，在古代曾是方言分化的助推力，今天则可能是方言衰落的加速器。在这样的背景下，方言资源保护更有其迫切性。像濒危语言一样，方言也有濒危性，使用活力和传承活力降低的方言是可能消失的。我们能做的，就是为方言文化资源的保存和传承多做一些工作。联合国和中国都在行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家组发表《语言活力与语言濒危》，科学分析了语言濒危的评测标准和保护濒危语言的措施，其中里面特别提到，比如说年轻人提到的多少，还有说的场合多少，这些是评测一个语言濒危的重要指数，还有提供了保护濒危语言的一些措施。中共中央办公厅等于2017年发布《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号召“大力推广和规范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保护传承方言文化”。语言资源保护工程在各大方言区广泛展开，不仅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支持，也有一些民间人士也投入自己的财力、物力来支持语言资源的保护工作。

201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中国政府在长沙联合召开“世界语言资源保护大会”，通过了以保护语言多样性为主题的《岳麓宣言》，并在2019年初正式发布。就在发布的十天后，联合国宣布2019年为国际本土语言年，启动一系列活动保护全球本土语言。在长沙的联合国会议上，我做了《语言资源保护与差异化语文政策》的报告，修改稿就在国际本土语言年的2019年发表在《语言战略研究》上。报告主张在普通话推广不到位的地区，主要是方言语言复杂的偏僻地区，继续加大推广力度；在普通话普及率很高、方言使用衰退严重的城市和发达地区重点保护和传承活态方言。希望能通过种种努力更好地保护中国大地上中国话的多样性宝库，让子孙后代能够继续听到和使用前辈以千年行走、千里行走铸就的充满大地芳香的各地中国话，这是我们保护中国方言资源的一个心愿。

我们中国的语言是以强大的国家通用语言和多姿多彩的方言并存的形式。我们的课程以中国话为主题，从语言学、历史、文学、文化、民俗学、社会学等不同侧面来了解中国话，具有独特性。实际上是提供了一个我们认识中国的历史、认识中国的文化、认识中国的内在精神的一个重要的视角和途径，所以我们看到的中国是一个立体的中国，是一个多样化的中华文化，这是我们做这个节目重要的一个原因。

本节中涉及的内容和图片可以在我们的文稿中间看到。好的，到这儿，这一讲总序的内容就讲完了。我也准备了一份书单，以供大家延伸学习。我是刘丹青，感谢您的收听。

跟随行走的中国话

探索乡音背后的汉语言文化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