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复旦大学历史系的姜鹏。

这一讲开始，咱们正式聊一聊魏晋玄学，它在中国思想文化史上是一件大事情。

魏晋玄学的第一个发展阶段，历史上也称之为“正始玄风”。正始是曹魏的第三位皇帝曹芳的第一个年号，对应着魏明帝曹叡去世以后由司马懿和曹爽共同辅政的阶段。

咱们前面几讲做了极大的铺垫，是希望大家明白，“玄学”这个听上去纯粹抽象的文化现象，跟当时的历史现状，政治实践是密切相关的。

今天，咱们先来介绍两位发起魏晋玄学的重要精神领袖人物，一个叫夏侯玄，一个叫何晏。这两个人出身都非常高贵，性格也都非常有意思。

先讲夏侯玄，熟悉三国的朋友知道，夏侯氏跟曹家世代联姻，可以看作是同一个大家族。这一点在《三国演义》里也有曲折的表现，因为谣传说曹操的父亲其实是夏侯氏的儿子。曹操的父亲是被宦官领做养子的，宦官没有儿子，就到夏侯玄去抱了一个。这应该不是事实，曹操的父亲应当还是曹家内部国际的，但是曹家跟夏侯是一定是世代联姻的。

夏侯玄的父亲名叫夏侯尚，夏侯尚的堂兄是一代名将夏侯渊。夏侯玄娶了曹家的女儿，这个女儿恰巧就是曹爽的姑姑，也就是曹真的妹妹。所以，夏侯家是曹氏统治集团中处于第一阶层的家族。

夏侯玄的性格是非常骄傲的，所以我用“骄傲”这个词来给夏侯玄贴一个标签。

有一次他进宫参加宴席，坐在当时皇后的弟弟身边。夏侯玄当时也比较年轻气盛，他觉得这一次宴席的座位安排太丢人了，自己居然跟这样的人坐在了一起。可以看出，这个人骄傲到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傲慢了。

但是另外一方面，夏侯玄又是极其关心政治、关心现状的。魏明帝曹叡去世以后，一开始曹爽跟司马懿还能合作，一起辅佐小皇帝曹芳。这是夏侯玄给司马懿写过一封信，信中建议司马懿做些改革工作：

第一点，就是咱们前几讲里面着重铺垫的人才选拔问题。如何选拔人才、任命官员，要设计出一套完善的制度。

第二点，夏侯玄建议司马懿要把官僚队伍中那些可有可无的或太笼统的机构和官职删掉一些，以减少国家的开支，也便于管理。

第三点，礼仪制度上也要有一些改革。

从这封信的内容来看，夏侯玄完全是一个青年政治家的面貌。他在贵公子当中是非常有才华、有见识的，所以他是当时贵公子中的领袖人物。

介绍完夏侯玄，咱们再来介绍何晏。何晏的出身也非常高，他的爷爷是东汉末年在袁绍、袁术兄弟的怂恿下去杀宦官的大将军何进。何进的妹妹是汉灵帝的皇后，后来被宦官反戈一击，何进自己被杀了，所以何家后来应该家道中落了。

何进有一个儿媳妇，也就是何晏的妈妈，她在曹操发达以后被曹操纳为侍妾，何晏就变成了一个“拖油瓶”。按咱们今天的话讲，他跟着妈妈一起嫁给曹操了。

所以，何晏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爷爷何进，还有一个更有名的后爹曹操。曹操身上类似的事情不少，秦宜禄去世以后，他的太太带着儿子秦朗也被曹操纳入了囊中。

秦朗到了曹府以后比较低调，知道自己寄人篱下，而何晏却不是。何晏从小就特别张扬，特别看不上曹丕，觉得曹丕的才华一般，哪怕是曹丕做了魏王世子以后，他还要跟曹丕比穿着，表示自己不比他差。

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心理扭曲的一种外在表现。只有极度自卑的人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表现自己的极度自尊。何晏这么干，曹丕肯定不喜欢他，所以后来曹丕、曹叡做皇帝的时候，何晏都是不得志的。

但是何晏这个人特别有意思，你不让我担任重要的官职没关系，我有我的爱好。他喜欢《老子》《论语》。在儒家经典当中，魏晋时期有一部非常重要的《论语》注释，叫《论语集解》，它就是何晏编撰的。何晏还写过《老子》相关的哲学文章，非常有才华，所以他才能成为魏晋玄学的先驱人物。

但是他还有一个特点，这个人非常自恋。咱们听到成语“面若敷粉”，往往会想到中国古代的美人，但这个成语最早是用来形容何晏这一个男人的。何晏自恋到什么程度？还有一个成语也是用来形容何晏的，叫“行步顾影”。就是在太阳下走的时候，他总要仔细地看看自己的影子。

何晏后来有了一个机会，开始成为政治的中枢力量。他跟夏侯玄一样，跟曹爽的关系特别好。曹爽执政以后，何晏也好，夏侯玄也好，都建议曹爽要进行改革。但司马懿是老人，比较稳重，对这些改革建议不太感冒。所以曹爽在身边的中青年智囊的鼓动下与司马懿之间有了隔阂，甚至还用了一些手段把司马懿架空了。

当司马懿被架空后，曹爽就重用了夏侯玄、何晏等人，开始搞改革。老人们非常头疼。

在这个过中，何晏也认识了王弼，也就是我们下一讲要向大家重要介绍的魏晋玄学早期理论奠基人。王弼是一个天才的少年哲学家，死的时候才二十几岁。何晏本来要注解《老子》，一看到王弼对《老子》的注解，马上放弃了这个计划，觉得我想讲的你都讲了，讲得还比我好，那我就不要写了。

何晏对于《周易》有9个问题始终想不明白，王弼来跟他交谈后，他豁然贯通。要知道，何晏当时已经是一个快50岁的人了，是个中年政治家，而王弼当时才20出头。所以，王弼的天才是可想而知的。

何晏在这个过程当中非常注重学问、注重哲学。同时，何晏有深度地干预了政治，所以对于王弼这样的青年才俊的提携也是不遗余力的，王弼正是因此名声大噪。

王弼当时年轻，其实还不在核心的交往圈子里面。当时的圈子里面有三个核心人物，除了咱们重点介绍的夏侯玄跟何晏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司马师。很可惜，高平陵政变以后，他们跟司马氏就算是绝交了，而且最终都死在了司马氏手上。何晏被司马懿所杀，夏侯玄被司马师所杀，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我这里主要是告诉大家，魏晋玄学的先驱人物都是当时政坛上的核心人物，而他们的政治实践和理论爱好已经在为魏晋玄学进行非常关键的铺垫了。在下一讲里面，咱们正式介绍魏晋玄学的早期理论奠基者王弼，介绍他的基本政治思想和哲学思想。

我是姜鹏，咱们下一讲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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