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璐
2020-10-21·阅读时长24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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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已购买,请登录不焦虑的家长并不是忽视教育
拒绝焦虑的家长
北京海淀区的“小升初”,被身处其中的家长称为“人类最复杂的活动”。虽然取消了选拔性的入学考试,命运还是给家长们开了一扇窗,优质的学校依旧以面试等方式招收部分成绩优秀的学生。名额稀缺,2019年海淀区有将近3万名小升初的孩子,可被家长们称为“六小强”的人大附中、清华附中、北大附中、首师大附中、十一学校和101中学加起来招生不会超过1500人。除了“六小强”,师资让家长满意的民办校,能够招生2000到3000名学生。用家长们的术语,如果没有拿到这些名额“上岸”,孩子的命运只能交给电脑。海淀区的教育虽然在全国出名,可学校仍是参差不齐。
要想“上岸”,家长要向学校递交孩子的简历。制作简历的攻略里写道:内容要简洁,只放“干货”,页数在20页左右。只有6年学习生涯的小学生,如何填满20页简历,并且在几千份简历中打动老师,获得面试资格呢?最好的办法是提供能够证明孩子的学习能力和学习成绩的各种证书。这些证书里数学部分曾经最受家长重视的是华罗庚杯、走美杯、迎春杯、希望杯、IMC国际数学竞赛、美国“大联盟”等,语文部分有春蕾杯、叶圣陶杯,英语部分有剑桥五级KET(青少版)、剑桥二级PET(青少版)等,还有区十佳少年、红领巾奖章等,以及各种特长生证书。虽然教育部禁止奥数培训与小升初挂钩,可依旧有智力运动会、夏令营等其他形式作为“展示孩子数学能力的平台”。
通过考试筛选优秀人才在中国有古老的传统,从隋代开始的科举制度让寒门学子能够在门阀大族之外,另辟阶层向上流动的通道。这是东亚文化重视教育的一个渊源。从现代经济学角度看,教养方式跟社会经济环境和教育回报相关。在《爱、金钱和孩子:育儿经济学》一书里经济学家马赛厄斯·德普克和法布里奇奥·齐利博蒂研究发现:“低不平等和低教育回报率的国家,父母更宽容。高不平等和高教育回报率的国家,父母可能更专断,更倾向于向孩子灌输出人头地的理念。”
自新冠疫情暴发以来,世界各地多校停课,学生无法回到学校继续学习,让一些家长感到焦虑和迷茫
美国最近30年来流行“直升机育儿”的说法,指的就是如“海淀妈妈”般高参与度、高时间密度、高控制度的儿童抚养方法,它甚至不仅意味着监视与保护孩子,还意味着插手孩子在学校的表现,孩子选择的互动,孩子的交友和恋爱。这样的育儿方式一直伴随着批评的声音。在《爱、金钱和孩子:育儿经济学》里总结和引用了不少心理学家、记者和教育专家的观点:它导致年轻人失去独立性,扼杀创造力,有可能会抚养出千篇一律的人,所有人的目标是去相同的大学,并获得相同的工作。斯坦福大学前本科教务主任朱莉·利思科特海姆斯指出,父母帮孩子做作业,请昂贵的家庭教师,甚至插手孩子找工作或申请博士,最后培养出的将会是被动、依赖和缺乏想象力的孩子。
这些声音没有遏制美国家长在养育上投入更多,因为经济越来越不平等、教育投入回报在增加。美国的就业人群中,最富裕的10%和最贫穷的10%的收入份额之比,从1974年到2014年增长了一倍多。上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受过大学教育的劳动者工资与仅受高中教育的劳动者工资之比从1.5上升到2。利益攸关影响父母的行为,据《爱、金钱和孩子:育儿经济学》里引用的图表,大学溢价增加的同时,受过大学教育的母亲照顾子女的时间大幅增加。中国恢复高考以来,考试对命运的改变显而易见。另外,日益形成和扩大的中产阶级,在剧变的时代和社会里充满了不安全感,职场焦虑、资产焦虑、养老焦虑、医疗教育焦虑等等,一轮又一轮被讨论。这其中育儿焦虑是靶心,学区房和补课班都是不菲的投资,它又关乎未来的回报。
兴趣是孩子最好的驱动力
就在到处充满焦虑声音之时,也有家长对单纯追求高成绩和名校的风气表示怀疑。易娜的女儿刚刚经历了海淀的“小升初”,周围的熟人觉得,易娜如果像其他家长一样想尽各种途径推着女儿往前走,能进一所更好的学校。易娜说:“在很多家长的认知里,上清华、北大是最好的出路,于是就这样要求孩子。我觉得不对。在当下的中国,上一个好大学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对命运产生那么大的影响。”易娜是一家建筑类出版社的副编审,与很多国际国内知名的建筑师相熟,丈夫毕业于清华大学。夫妻工作繁忙,同“海淀妈妈”式的抚育相比,他们的孩子养得很粗放。易娜说,我俩都能接纳孩子将来大概率考的大学没有我们的好。因为竞争环境变了,全民都很重视教育。我们为什么非要让孩子去考那么好的学校,考那么好的学校就一定能过好这一生吗?
同易娜类似,确实存在不那么焦虑的家长。燕华是一家知名互联网公司的副总监,丈夫在外地工作,两个女儿在北京上学。她虽然住在海淀区,但因为工作繁忙,既没买学区房,也没有“海淀妈妈”的育儿精力。“她们从小就被要求自己处理事情。老师让家长签字,我说,我签字了就得负责任,那你自己得检查好。她们把作业全都检查好了,把家长签字处的冒号都点好了再给我,只让我写一个名字就行。”
苏晓和丈夫薛武离开北京到杭州工作,也把孩子的户口迁到了杭州。薛武说:“办户口迁移的时候,年轻的民警不会办手续,去喊了一个经验丰富的民警来。因为他没遇到过把户口迁出北京的居民。”苏晓的儿子刚读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成绩在末位倒数到中下徘徊,可她和丈夫依旧把学习的权责划分清楚。苏晓说:“一开始儿子会说,妈妈你没签字,老师给我扣分了。我说,学习是你自己的事情,妈妈没有这样的义务。你忘了事,要检讨自己不要责备我。慢慢地他在学校事务、学习质量上对我没有了依靠。如果我花时间帮了他什么,他会感谢我,关系是这么摆的。”
卞琦的儿子今年上高三,儿子刚读高中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她就把所有家长群都退了。她说:“家长群是焦虑的源头。比如,听说某家孩子学微积分了,我们要不要攒个班?里面都是这种内容。我一直都跑步,跑步就是一定要跟着自己的节奏跑,千万不能被别人带跑了。你跟的人可能是个长跑健将,前半程就把你耗尽了。如果按照自己的速率,可能就跑下来了。学习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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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刊主笔、 新消费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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