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詹湛

论及近代意大利最重要的男中音歌唱家，埃托雷•巴斯蒂亚尼尼（Ettore Bastianini，1922-1967）的名字列入前几位应是意料之内。但是另一方面，意大利的男中音歌唱家，历史上从来不乏水准强劲的竞争对手。

单单看Preiser公司的《著名的意大利男中音第二辑》唱片里，那些名字便足以让后辈生畏：乔万尼•因格雷里的《假面舞会》之“Eri tu che macchiavi”（你是否沾污了一个纯洁的灵魂），虽然是在中音区里，惊人的大音量与大颠簸幅度的戏剧色彩和气势简直堪比半个男高音；同剧的另一段“Alla vitta”（致生活），朱塞佩•瓦尔登科饰演的雷纳特，有那般程度的柔软、灵巧与放松的喉部振动状态，气息亦属上乘，声音平白地镀上了一层金光；吉诺•贝奇所唱的《奥赛罗》伊阿古一段“Credo in un Dio crudel”（我相信一尊恶神）感染力十足，犹如出征前的宣言，不是一般男中音的封闭唱法所能企及；同样是《奥赛罗》，轻型男中音的杰出代表蒂托•戈比则又呈现了另一种面貌，他所唱的伊阿古段，选了“Era la notte”（曾经是夜晚）不只弱音魅力无可抵挡，可爱的下降音阶有如快没电的收音机，而摇篮曲一样的轻柔口吻像是别开了一片展示意大利民歌的舞台；罗兰多•帕内莱所唱的贝利尼《清教徒》之“Ah! per sempre io ti perdei”（啊，我永远失去了你），雍容开阖，让人称绝，稳健的底气上流动着丝缎一样高密度的顺滑，到了花腔部分也丝毫不显出炫耀和油滑，毫无疑问这是一位男中音可以达到的、最为游刃有余的放松状态。

那是几多的异彩纷呈！Preiser公司的好音源质量也当别记一功。可见同样是男中音，有些人侧重于柔润顺畅的乐句表达；另一些人则更擅长暗沉有力度的和声色彩，更有少数人在威尔第匠心独具的设定下追求着比男高音还多一层的灵巧与戏剧性，呼唤出埋在观众心头的悲或喜。

但十分奇怪，该枚Preiser里对男中音巴斯蒂亚尼尼所选择的唯一一段来自《阿伊达》第二幕之重唱“Quest´assisa ch´io vesto”（我所穿着的制服可以告诉你），却并不能展现其标准水平的——甚至可以说，在一众明星面前相对乏味。假如再较真一下，Preiser为之出版过好几次专辑的另一位男中音——“男中音皇帝”马蒂亚•巴蒂斯蒂尼选了他的一首“O Lisbona” （哦，里斯本，选自唐尼采蒂的歌剧《唐•塞巴斯蒂亚诺》[Don Sebastiano])，虽说年代早，却能忠实地记录下他较高位置的喉部唱法，与不怎么响亮却灼灼生辉的长线条高音，那想必再适合唐尼采蒂不过。

巴斯蒂亚尼尼与他们有所不同。与那些优异的同胞比较起来，他音量可观，肺活量惊人，“声音打开度”却并不算很大，婉转与灵巧度同样很有限。最显著的魅力定位在了暗色调的基底音色配以大音量和高超穿透力的吐字，以及关键音上的铿锵如铁。再加上外表英俊，这几者常能帮助他在戏剧高潮阶段里轻松地将咏叹调的意境拔高一筹。所以，按照字面上的声音分类，他能被保守地判定为“较大号的男中低音”，抒情性偏强，而戏剧性并没有人们经常以为的威尔第男中音来得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