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旗虎皮
2020-06-21·阅读时长5分钟
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大旗虎皮。
《纽约黑帮》因为要表达纽约的历史,所以不得不包含一些曼哈顿真实的建筑。但是我们要注意,影片拍摄期间9·11事件发生,原定于2001年12月份上映,但那时候整个美国沉浸在9·11事件的悲痛当中,电影没有如期上映。最后于2002年的12月上映,推迟了一整年。
对于推迟,韦恩斯坦说9·11事件发生得太突然了,而影片中那些描写纽约早期警察制止暴力骚乱的情节,对当时的纽约人来说非常不合适,因为他们对9·11事件中纽约警察的形象是肃然起敬的,与影片的感觉不符,所以片方最终选择了推迟一年。
无论如何,斯科塞斯直到2002年还在拍摄一些为了连戏的小段落,要么是韦恩斯坦有意放纵他拖延一段时间,要么是斯科塞斯利用了韦恩斯坦的拖延去完善作品。
当电影上映时,影片结尾那个曼哈顿的段落依然按照原计划以延时摄影的方式呈现出来,跨越了100多年的历史,最终定格在今天纽约的全景上。这个镜头中,包括世贸大厦双子塔,尽管它们在15个月前的9·11事件中已经倒塌。
《纽约黑帮》中的结尾布景
斯科塞斯坚持影片必须以现代纽约的城市天际线结束,否则这片子就没有意义:我们不只是还原纽约历史,而是让人们知道纽约的今天和纽约的历史是有关系的。他说:“我们在9月11日之前绘制和剪辑了结尾那段天际线的镜头,之后有人建议我们应该把世贸中心的塔楼拿掉,但我觉得修改纽约的天际线不是我的工作。电影中的这些人创造了纽约的天际线,而不是破坏它。如果天际线坍塌了,最终,他们还会再建一条新的。”
所以在影片结尾,我们可以看到纽约世贸的双子塔,这可能是它在电影当中最后一次真实地露面。
影片的剪辑也是一段传奇。“我认为没有任何一个版本是我的原版”,斯科塞斯在电影的DVD评论中说。他为这部电影总共减了18个不同的版本,所有这些都更像是草稿。跟他合作的剪辑师是塞尔玛·斯昆梅克,斯昆梅克是英国著名导演迈克尔·鲍威尔的妻子,两个人是长期合作关系,他们做了非常艰苦的工作。一开始剪辑的版本就是将所有素材,只要认为是合适的就放在里面,长达3小时38分钟, 比最后剪辑版长了近一个小时。
这个版本韦恩斯坦当然没办法接受了,最后他们只好在不同版本当中选择出一个2小时47分钟的版本。马丁·斯科塞斯说我不能再改了,只能用这个方式来上映。制片人韦恩斯坦快被折磨疯了,他当然希望斯科塞斯能剪得再短一点;但斯科塞斯表示,他对我们最终看到的这个2小时47分钟的版本非常满意。
这是影片的版本情况,我们看到后来的一些DVD版本要比真实上映的版本长一些。作曲埃尔默·伯恩斯坦为影片创作了一整套音乐,但最终斯科塞斯一个也没有采纳。埃尔默·伯恩斯坦是一位传奇多产的作曲家,曾为200多部电影和电视做配乐,在《纽约黑帮》之前,也曾多次与斯科塞斯合作,包括为他赢得奥斯卡提名的《纯真年代》。 但在影片完成之后的漫长剪辑过程中,斯科塞斯对音乐的概念发生了变化。所以最后,他使用了霍华德·肖尔(Howard Shore)的管弦乐,霍华德·肖尔(Howard Shore)是指环王系列的作曲,以及彼得·盖布瑞尔(Peter Gabriel)和U2等人的比较现代的音乐。
所以影片的曲风跟同样描写19世纪后期纽约上层社会生活的《纯真时代》是完全不同的。我觉得这二者之间区别是非常必要的,因为《纽约黑帮》和《纯真时代》,可以把它看作为纽约19世纪历史的两面,一个硬币的两面。《纯真年代》讲的是纽约最后一代贵族和上流社会,他们的生活以及没落,可以理解为马丁·斯科塞斯拍的纽约版《浩气盖山河》;而《纽约黑帮》描述的是同一个时期,底层人生机勃勃的拼搏、冲撞、融合的过程,所以它是一个底层人上升的故事。二者气质完全不同,因此音乐上也应该有所区别——在这一点上我比较理解斯科塞斯。
爱尔兰移民抵达纽约(《纽约时报》)
最后想跟大家说一下,为什么选择这部电影作为我们开篇的第一个黑帮片呢?首先它的历史地位比较特殊,讲的是美国黑帮早期历史,我们必须要从头开始讲起。第二点,我想通过这部电影跟大家讲一个理解黑帮片,尤其是美国黑帮片,美国的黑帮历史和文化的第一个重要的角度,就是黑帮与城市的关系。当然《纽约黑帮》讲的是纽约,纽约对于美国的帮派文化,对于美国黑社会、黑手党的发展来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城市。
纽约五点区(Five Points, New York)
这个城市的精神,与我们理解这个城市里面发生的故事有很大关系。比如说香港这座城市的特点和和历史,对我们理解香港黑帮片来说就至关重要。在美国黑帮片的历史上,如果说有三个最重要的城市,那么第一就是纽约,第二是芝加哥,第三个是洛杉矶。所以在专栏里面,我们将从纽约开始一点一点地讲到芝加哥,再讲到洛杉矶。当然除了这三个城市之外,大西洋城、迈阿密,还有很多,比如费城等等,有很多地方也有一些帮会故事被拍成了电影,但并不是我们重点讲述的城市。
第二点是,影片看上去像一部戏剧一样,但其中的人物和故事都是真实发生的,这一点非常重要。屠夫比尔在历史当中真有其人,只不过马丁·斯科塞斯在电影中把他的姓给改了,而且让这个角色一直活到南北战争期间。而事实上,真实的屠夫比尔在1855年的一场刺杀当中就被人杀死了。也就是说,在影片当中,那场刺杀的戏是阿姆斯特丹救了他,而在现实当中,他在1855年就被人杀死了。
还有电影中威廉·特威德这个人物,也是纽约历史上一个真有其人的政客,他控制着纽约的坦慕尼协会,控制着纽约地区的政治选举。所以在影片中,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黑帮与纽约政治的暗示型人物。
美国著名政客、坦慕尼协会主席威廉·特维德
讽刺坦慕尼协会勾结黑帮在选举中作弊的漫画
在电影中,我们还看到一些次要角色,其实他们在纽约历史上也真实存在过。比如说在一开始斗殴的时候,有一个非常凶残的女性,她带着铁爪子,非常凶狠地抓人的头部。后来阿姆斯特丹回到这里,在酒吧里面依然看到了,这个人叫作地狱猫玛姬(卡拉·西摩)。猫玛姬这个人在纽约历史上是真实存在过的一个犯罪分子,一个女罪犯,她确实是非常恶毒和凶残的,尤其是特别喜欢咬别人的耳朵,在影片当中也有展现(电影中的猫玛姬是以真实的地狱猫玛姬为基础,与其他纽约历史上几个女罪犯的综合体)。在这个意义上,《纽约黑帮》不是一个虚构电影,它代表了黑帮片当中真实展现历史的那些电影,所以具有至关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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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教授,电影史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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