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oise Gaillard

文/武文尧

“阿玛丽莉，我最可爱的姑娘，喔，妳难道不相信妳是我最甜蜜的渴望？”1602年，意大利作曲家卡契尼（Giulio Caccini，1551-1618）为这一动人的诗句，谱出了一首美丽的歌曲“Amarilli mia bella”。阿玛丽莉（Amarilli），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位牧羊女、仙女。传说中她爱上一位俊美英挺的牧羊人爱尔泰欧（Alteo），然而冷酷的爱尔泰欧对大量的爱慕者无动于衷，只倾心于没见过的奇异花卉。阿玛丽莉在太阳神阿波罗的神庙中得到神谕，在爱尔泰欧家门口以金色的箭刺穿自己的心脏。这样连续30天后，爱尔泰欧打开房门，看到一朵从未见过的美丽鲜花，从此与阿玛丽莉坠入爱河。在中文世界，我们称她孤挺花、朱顶红，英文则是Amaryllis。

“孤挺花/阿玛丽莉”，孤傲，美丽，与爱情的痛苦相关，一直以来都是艺术家创作的重要素材。维吉尔、卡契尼、蒙特威尔第都曾歌咏阿玛丽莉。随着近代古乐运动的发展，这一主题又让巴洛克竖笛、古双簧管演奏家艾萝伊丝·格雅（Hélo?se Gaillard）联想到了早期音乐。孤挺花能在单根的花茎上开出数朵红花，花瓣可达六瓣以上，格雅称这种花体现了室内乐的精神，即不同声部、不同声音彼此交织在一起。1994年，格雅与羽管键琴演奏家、声乐指导维欧兰·科莎（Violaine Cochard）以孤挺花为名，共同创立了阿玛瑞里丝合奏团（Ensemble Amarillis）。该团成立至今已26个年头，出版了超过18张专辑，还获得了三个国际大赛一等奖。他们凭藉着默契的经验与自身团员的扎实功底，已经慢慢的脱离了古乐“新生代”，而走向更沉稳、更老练的艺术道路。在今天的欧洲，古乐团如雨后春笋般相继成立，有些乐团以发掘演奏不为人知的作品为宗旨，有些乐团以通俗跨界为目标，更有些乐团虽拿着仿古乐器却演奏得相当主观且浪漫……古乐团的涌出及至“泛滥”，也让真正底蕴深厚、具备真才实学的古乐团显得更加难得与可贵，阿玛瑞里丝合奏团便是一个代表。

Matthieu Camilleri

兼具传统与新创、学术与大众，阿玛瑞里丝合奏团有着极大的弹性，其勇于尝试、不设限制的精神，表现在团员在每一次演出的灵活自由。不过合奏团的灵魂人物还是格雅与科莎（近期科莎因私人因素较少参与演出）。我们知道，古乐演奏家通常都是学者型的音乐家，他们不只善于（仿）古乐器的演奏，同时对于音乐学、文献、古谱等都有一定的钻研，这样才能以史料、佐证的方式进行考究演出，因此在古乐运动兴起时，有些时候又称这样的音乐为“本真”演奏（authentic performance）。格雅先以主修巴洛克竖笛与现代双簧管的身份获图尔国立音乐院（Conservatoire à rayonnementregional de Tours）一等奖，后至鹿特丹音乐院取得巴洛克竖笛演奏家文凭，于巴黎高等音乐学院取得双簧管高等文凭，又赴巴黎第四大学（索邦大学）进行扎实的学术训练，获得音乐学学士文凭。格雅这样认真、勇于突破的精神，当然也反映在阿玛瑞里丝合奏团的音乐上。该团甫成立三年（1997），就赢得了佩里哥国际乐团大赛（sinfonia en Périgord）冠军，随后他们继续探寻并超越古乐的范围，与爵士音乐家寻求跨界合作。

阿玛瑞里丝合奏团与爵士萨克斯管演奏家路易·斯克拉维斯（Louis Sclavis）的合作，是古乐与爵士乐之间精彩的跨界对话，他们在2016年推出的《灵感巴洛克》（Inspiration Baroque）专辑，便是一次成功的尝试。专辑中演奏的曲目捻揉古今，古乐与爵士穿插，我们可以听到阿玛瑞里丝合奏团演奏安德里亚·法尔科涅里（Andrea Falconieri）的抒情旋律、格雅吹奏达里奥·卡斯泰洛（Dario Castello）著名的《第一号奏鸣曲》，也可听到斯克拉维斯自己创作的现代作品，或是他们一起演奏当代作曲家梅茨格（Matthieu Metzger）的乐曲。当羽管键琴为萨克斯管伴奏，或古大提琴与萨克斯管一起演奏通奏低音、以现代的多声部曲调带入即兴的爵士趣味时，听者会感受到音乐旺盛的生命力——古乐与现代音乐、甚至爵士乐其实是最亲密的伙伴，现代古典音乐演奏家早已失去的即兴演奏技巧，却在古乐与爵士乐中再度活跃起来；古乐勇于打破一成不变的演奏范式，就好像一些先锋派的当代音乐作曲家挑战因循惯例的音乐演奏。同样在这张专辑中，还收录了一首珀塞尔（Henry Purcell，1659-1695）的羽管键琴独奏曲A New Ground，不过被改编为乐团合奏曲，并在最后加入了萨克斯管合奏。这首精致、优雅的小曲，常被当作该团的音乐会返场曲。虽然珀塞尔的这首作品只有短短的两分多钟，却完全体现了阿玛瑞里丝合奏团的一些演奏特色，即作为一支法国的古乐团，以极为细腻、敏锐的音乐性，让演奏总是带有不凡的品位（G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