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被新冠病毒按下暂停键的那些时日，居家隔离、拉开社交距离成了防控最有效的手段。面对空荡荡的街道社区，寂静无声的空寂与荒凉，音乐来了，空中乐堂陪伴人们度过这史无前例的灾难期。柏林爱乐推出交响乐系列，维也纳歌剧院把最重磅的老底儿都拿了出来，播出全版的瓦格纳的《尼伯龙根指环》，心中的夙愿都得以实现了。莫斯科大剧院推出了老柴的芭蕾舞剧，最经典的当然是《天鹅湖》了。因为只在抗疫期间免费观剧，所以必须抓住机会留存经典。全剧留是不可能的，于是选取了最喜欢的片段，按照自己选定的题目集结成段落，以飨自我。

第一个片段王子与魔王。
无论是《天鹅湖》还是别的什么戏剧舞蹈，魔王永远比王子帅，这里面的魔王高大魁伟，跳得又高又飘，不仅帅过王子，而且还颠覆了老柴的主题。舞剧结尾，魔王的翅膀并没有被折断，奥杰塔也不知所终没了踪影，善恶没了胜负，只把王子一人孤零零晾在台上便直接落下了帷幕。这个结尾还不算太搞，那出英国人演的男版《天鹅湖》，白天鹅成了王子的基友，却又被皇后抢走，落幕前，白天鹅抱着因悲愤而死去的王子站在了大圆月亮之下。什么光明战胜黑暗，什么善良战胜邪恶，通通不满现代人的意，他们要的是没有结果，要的是痛彻心扉的万箭穿心，基友的生死恋都上来了，把《天鹅湖》颠覆成这样，老柴知道了会哭吗？

《天鹅湖》第二个片段，宫廷舞会中的小丑。
莫斯科大剧院的这版《天鹅湖》堪称所有版本的Top one，强大的阵容，豪华的大舞美，宫廷舞会炸裂眼球。舞会中有一个极亮的亮点，就是那个小丑。早就听说过《天鹅湖》中的小丑好生了得，是个大V，拿眼一看真是太棒了！完全掩饰不住的风采，着实抢了王子的风头。要不是个儿矮了点，一定是魔王的不二人选。角色不在大小，自身的功夫强大一亮相就镇住了场子。这个小丑跳得太棒了！

《天鹅湖》第三个片段，王子与白天鹅和黑天鹅。
看王子与白天鹅的双人舞，会让人立刻想起《列宁在10月》中那个临时政府的政客，手里拿个眼镜，一边听阴谋一边说，“看跳舞！”这个经典镜头不知伴随了我们多少年。王子与奥杰塔始终是舞台上最美最温情的一对儿，那种纯洁，温柔，唯美，展现的就是一条“羽毛在芭蕾中浮动”的常规标语。白天鹅的柔情中充满着忧伤，对命运无力反抗，即使王子对天发誓，她的忧伤也挥之不去，如丝如缕的缠绕着她。这样的爱情只能算是悲情。黑天鹅的那段是老柴的经典，小时听舅舅讲过，因而更喜欢黑天鹅。这段音乐比白天鹅的更好听，老柴的味道更浓。深情中带着犹豫，欲进还休，诱惑的攻与守，旋律的色彩更厚重。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世界在变化，《天鹅湖》已不是当年的《天鹅湖》了。英国的那版冰上芭蕾《天鹅湖》，直接把王子、白天鹅和黑天鹅写成了三角恋，那一段三人舞很冶很精彩，黑天鹅的自信与咄咄逼人，白天鹅的隐忍与退让，王子在两人之间周旋，与黑天鹅迸出激情，却又不舍白天鹅的柔情，舞步的你进我退恰到好处的演绎了王子的两难情绪，长笛与竖琴把三角恋写得曲尽其美，缠绵婉约又带点华丽。同样，这版《天鹅湖》表现更多的是王子的犹疑不定，明知有假却又抗拒不了，魔王把黑天鹅一步步送上，王子便一步步沦陷，最后彻底接受了黑天鹅之吻。这段舞蹈向我们提出一个问题:到底是温情更有力量还是诱惑更有力量，答案很简单，当然是诱惑，因为人都是被诱惑抢走的。新版对老柴的颠覆一点都不过分，他自己就是个矛盾体，既与梅克夫人保持着柏拉图式的亲密关系，同时又是个gay，太多的矛盾相互撞击，太多的忧怨无法化解，写出的音乐始终也脱不开深沉的忧虑与愁苦。现代人替他找个出口，化解一下他内心的矛盾，换个切口说爱，解放一下老柴，也给我们提供了新的视角。

《天鹅湖》第四个片段，大圆舞曲。
老柴最硬核的就是旋律，那些大段的大圆舞曲，是老柴旋律中经典的经典，是永恒的老柴味儿，辨识度极高且谁也学不走。老柴为芭蕾写了很多大舞曲，剧中有一段长达6分多钟的大圆舞曲很有代表性，旋律一响起就仿佛是拉开了一道华丽的大幕，让我们立刻置身于一个盛宴之中，这音乐是带着颜色的。如果说无灰不尚，那棕色就是古典的底子，淡黄长裙金色头发，旋律就融汇在金棕色之中。能与这段相PK的，就是那首《花的圆舞曲》了，它们是老柴经久不衰的代表作，旋律非常接近，以至于我有时候会把它们搞混。《花的圆舞曲》被好莱坞老片《出水芙蓉》采用，男子为了女友进了女子学校，芭蕾课上跳的就是《花的圆舞曲》，看看也是笑跪了！

《天鹅湖》第五个片段，四小天鹅舞。
这段是地球人都熟知的，轻盈愉快又带点俏皮，非常可爱。这段舞蹈，唐老鸭跳过，老爷们儿也跳过，春晚中几个大叔就表演过一番。英国的男版《天鹅湖》中，美男们穿着羽毛大裤衩儿，赤裸着上身跳四小天鹅，脊背的皮肤闪着小麦色的光泽，秀出健硕之美的同时，又有点搞怪。奥杰塔展示天鹅姿态的特有手型，被男将们接过来，改编成带有埃及鬼魅与神秘色彩的造型，很阳刚很魅惑非常性感，成了又一种符号。欣赏也需要在古典与现代中穿越，领略不同的味道与意境，通过比较来理解，方能够获得更多的乐趣。

《天鹅湖》第六个片段，大天鹅的集体舞。
《天鹅湖》中的四小天鹅是世人皆知的舞蹈，其实剧中的大天鹅集体舞也非常著名，老柴为它们花了很多功夫。第二幕大天鹅在湖边的舞蹈，是非常著名的大天鹅圆舞曲。其实最好听的是第四幕开始那段，天鹅们期待王子的救援，因为命运未卜的惴惴不安，那种永不褪色的俄罗斯忧郁加上飘摇在芭蕾中羽毛的唯美，伤心得那么优雅，无望的期待会这么美，使它成为舞剧中最好听最动人的一段，从小就被母亲和小舅带着听，那摇曳的旋律令人神魂飘荡，是老柴最优美风格的代表，一直铭记在心。这段音乐竟成了再看《天鹅湖》的一个理由，为了它不惜前面一个多小时的等待。对于莫斯科大剧院的这版《天鹅湖》，仍然等待着第四幕的这个开始，没想到它消失了，替代它的是第二幕那段的重复使用。虽然演绎的不一样，体现了大天鹅的不安与忧伤，但毕竟与老版的味道差了很多。这是这版最大的遗憾。

《天鹅湖》第七个片段，王子的舞蹈。

王子总是场面的中心，音乐气势宏大，又是号又是勋章又是宝剑，还有美酒，老柴把大气场都给了王子的亮相。可是后来王子为情所困又碰到选择的难题，气场一下就弱下来了，那把宝剑也没见派上用场。内心纷乱就会削弱人格的力量。美不见得就有魅力，魅力需要力量，需要气场，不能光是取悦眼球，要有震撼内心的力量才是大美。

《天鹅湖》第八个片段，宫廷舞会。
剧中那些宫廷舞会都是最喜欢的乐段，自己还编了一个集锦。从高中时朦胧的感觉到现在的明白，一直都是最爱。最痴迷一头一尾的两段舞曲，那些大圆舞曲与施特劳斯的华丽完全不同，是非常有代表性的老柴的旋律。施特劳斯的华丽有着歌舞升平的甜腻，老柴的也很华丽，不过这种华丽只是音乐的色彩，它里面总是弥漫着雾里看花般的忧伤，这种朦胧与淡淡的感觉是挥之不去的，这种华丽的忧伤就是老柴音乐的辨识度。因为不甜所以不会听腻，它既适合轻松恬静的心境，也适合孤独忧郁的时刻，是非常好的陪伴与抚慰。老版的《天鹅湖》是经典的芭蕾课，一招一式都具有教科书般的意义；而莫斯科大剧院的这版增加了很多戏剧性的表演，把内心活动融了进来，魔王与王子的版式像话剧那么清晰，又有着舞蹈的优美，真是与瓦格纳追求的大乐剧有异曲同工之妙。欢宴中王子的孤独与落寞，身在宫中心系湖畔，使他成为舞台上的一个焦点，与舞蹈的人群格格不入。流光溢彩中的孤独才是真正的孤独，那道寒冷渗入心扉，再热闹的场面也无法排解，这样的描写是任何导演都不会放过的。

《天鹅湖》是从小看到大、看到老的剧目，经历了不同的版本，有传统版，有冰上芭蕾版，有现代派的男版，有最华丽的莫斯科大剧院版，每一版都各具特色，有着编剧的不同理解，情节的编配也与时俱进。但音乐的魅力是始终如一的，老柴的忧郁美是不同版本都坚守的风格，演绎可以不同，但老柴的味道不能变，也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