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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为四海,无往不在旅行中

作者:遛遛

2018-10-31·阅读时长7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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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楚众 摄)


我开始认识到,旅行中,孩子并不像大人那样追求异国风情。对他们来说,此地与彼地发生的一切都是新鲜的,都关乎他们小小世界的切身体验,并无新鲜程度的等级之分。无论身在何处,旅行的目的地切近或遥远,他们的旅行和探险其实都能在房子里、花园里、附近的小溪边和森林里,以及孩子们之间发生。

西西很小时,我时常出差。想念他时,我就通过手机给他发照片和视频,让他看看妈妈身在何处。在我们的远程交流中,他局部性地瞥到了巴黎、纽约的街景,在地球仪上辗转找到了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挪威、瑞典的位置,学会了说“符拉迪沃斯托克”这类有些绕口的地名,对伦敦布鲁姆斯伯里工业化风格的天际线表达过失望,也耳闻了波斯波利斯的古老和西伯利亚的寒冷。好几年时间,我频繁地离开他,默默盼望和等待着他长大,这样我们就能够一起去旅行。

在他6岁之前,我总一本接一本地给他讲埃尔热的漫画《丁丁历险记》。这是个从20世纪20年代一直写到70年代、跨越了半个世纪的连载系列,充满个人英雄主义色彩,是一个欧洲人看待世界的方式。在早期的一些故事里,偶尔还能读到埃尔热尚未完全消退的欧洲中心主义意识,但他的人文主义让他超越了局限。我们曾随着故事到过匪帮势力横行的芝加哥,去过不断军事政变中的南美洲,到过贩毒集团猖獗的中东,也到过神秘的埃及和印加王的秘鲁,穿越到了日本侵略时期的上海,还去过西藏,登上过月球,潜下过海底。书里的旅行对于我们来讲比现实世界更惊心动魄,充满着阴谋诡计、未知的危险和斗智斗勇,异国风情只是正邪较量的故事铺陈开去的背景板。而丁丁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位被埃尔热赋予了特权的“局内人”,总能深度参与到当地的经济、政治和军事生活和事件中——这不是一个当代旅行者所能企及的经历,是欧洲航海时代以来的冒险家和殖民开拓者独有的视角。

待西西大一些,四五岁的时候,我们开始在假期带他一起去旅行。我们前往的地方有一个消费社会生产出来的流行名称,叫“度假地”,比如东南亚和东北亚诸国。有时,在游客身影攒动的沙滩边晒太阳,我会想起动画片里小猪麦兜去马尔代夫的梦想。那是一个“蓝天白云,椰林树影,水清沙白”的世外桃源——一个广告片里频现的“旅游胜地”,它的风景大片和美好生活就这样在身居香港大都会的小麦兜心里画上了等号。我特别佩服麦兜的妈妈麦太,一个生活并不富裕的妈妈的做法。她以超凡的智慧和勇气带着麦兜在香港旅游了一圈,把缆车站说成飞机场,把海洋世界当作印度洋,把冰箱里的鱼扔到水里装作不经意捉到,给麦兜留下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旅行时光。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很好,我想。当代的旅行本就充满着海市蜃楼般幻象的魔力。西西呢,他从早到晚在沙滩上旁若无人地专心堆沙堡,大概把印度洋的背景板偷换成北戴河的游乐场,他也丝毫不会介意。

也是在那两年里,我对于旅行的认识发生了一些变化。青年时代以来,我一直不假思索地想要去任何一个未曾去过的地方,直到两次旅行改变了我的观念。2016年秋天,我去四川的甘孜阿坝州写一篇关于康巴藏区的文章。四川是我的故乡,但我之前从未深入过藏区。在德格县,我碰到一位唱诵《格萨尔王》史诗的藏人,他能说四川话,但说得并不好,有很多地方都表达得像一门不甚精通的外语,只能拣取一些日常的语言表达简单意思。他用藏语给我唱诵了史诗的片段,但我仅仅能通过他的语音语调去试图感受史诗的韵律和节奏。这次相遇把难以跨越的沟通障碍横亘在我面前,这是我在任何一次旅行中都未曾遇到的,而这种难以沟通竟然发生在我的故乡。也许在我去远方旅行时,浮光掠影的游览和陌生人浅层的友好,就能满足我对于旅行的所有期待,深层次的沟通是不必要的;而现在,我最熟悉的脚下的土地变成了更加陌生的“异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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遛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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