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微信公号)
12-25·阅读时长29分钟
182亿次
从张家界市区往南开,一路都是远山绵延起伏的轮廓,12月4日这天是阴天,云雾缭绕,像一幅水墨画。20分钟车程,看到“七星山”三个红色大字时,就到了七星山景区的游客中心。浅米色和浅卡其色的中式风格建筑连成一排,如同背后高山的注脚。景区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七星山顶部有七座较高的山峰,与北斗七星相对应,故得名“七星山”,最高海拔1528.6米。一条长2000多米、上下水平高差700多米的索道是游客进入七星山的唯一途径。
从我在张家界市区上车开始,司机师傅就在描述七星山的“热闹”。“那里都是搞荒野求生的。附近村里的民宿住满了人,全是搞PK直播的,输了就上七星山去体验荒野求生,一晚上就能赚10万元!”夸张的语气背后,其实是七星山长期以来的萧条与冷清——七星山景区2019年开始建设,2022年试营业,至今仍在开发中。司机说,常常几天都见不到一个去七星山的人,直到今年10月,随着荒野求生挑战赛开放现场报名,情况突然反转。司机说,那几天他一天能往七星山拉上四五趟人。
“荒野求生”其实指的是由七星山景区主办、赛事执行方“老六荒野”承办的一场野外求生赛。今年举办了两届,出圈的是第二届。第二届比赛从10月9日开始,分为半决赛和决赛。主办方不要求选手具备荒野求生经验,年龄20~45周岁、身体健康的,均可报名参加。报名的选手每人仅可带一把柴刀和若干衣物进入赛场,吃食全来自“打野”(在野外寻找食物),住所在山里自找或自建。景区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这次比赛有上万人报名,100人进入比赛。开赛41天后,14人进入了决赛。本刊记者到达七星山时,决赛已经进行了10多天。决赛时间无上限,最终生存40天以上且坚持最久的选手夺冠,可以获得奖金20万元。
决赛的场地在山脚下。我们从七星山索道下站后出发,在盘山公路上开20多分钟,绕到山的另一边,到达一个村庄;再经过玉米秆倒伏、羊群出没的田地,就能看到一名负责核查主办方上报的媒体信息的保安;接着走过一条石头铺成的小径,就来到节目组搭建的帐篷,安全员会对来访者进行安全检查,最多只允许带一瓶水入场。景区的工作人员说,现在每天仅允许两家媒体进入比赛场地,申请采访的人已经排到了下下周。七星山景区总经理田健兵告诉本刊记者,这已经是限制采访后的景象。在此之前,“一天20家媒体在赛场里是很正常的现象。山上人最多的时候,选手20个,媒体40家”。
张家界人民政府网发布的信息显示,截至12月6日,张家界七星山荒野求生挑战赛全网累计曝光量达182亿次(境内),相关网帖(含转发)超60万条,直接带动七星山景区客流量同比增长297%。除此之外,“冷美人”“林北”“刀疤哥”等明星选手,都通过比赛获得了三四十万粉丝。许多网友像追剧一样追这个比赛,把它视为“电子榨菜”。活动总策划人龙武对本刊记者说,没想到这场比赛能引来这么大的流量。
龙武做过多场荒野求生的赛事,他经常在网上看“贝爷”(英国探险家贝尔·格里尔斯)和“德爷”(英国求生专家埃德·斯塔福德)的荒野求生节目。最开始“只是为了好玩”,他让两个朋友进行比赛,他和另一个朋友担任导演、摄影和剪辑,并直播。三四个月后,直播间来了一两千人。龙武感觉到,这有可能是一个好的创业项目。2025年4月,龙武在贵州又举办一场荒野求生挑战赛,参赛人数只有10人,直播间的观看人数达到了1万多人。
这个数据恰巧被张家界七星山景区总经理田健兵看到了。田健兵也是多年的户外爱好者,他那时正在做整个七星山景区的营销。景区自试营业后一直不出名,全国范围内有三座同名的山峰,很少有人知道张家界还有一座。田健兵说举办荒野求生比赛前,他们也尝试了很多传统的营销方式,例如举办节日,开展音乐会、冰雪节等。这些营销手段需要很大的投入,“做一个活动要花几十万,但就像冒了一个泡一样,不温不火,并没有带来太多游客,挺迷茫的”。
田健兵了解到,国内大约有几亿人对户外运动感兴趣,而荒野求生的市场仍然是一片蓝海。他当时想,能否通过这个节目,并对外直播让外界对七星山有些了解。龙武告诉本刊记者,和七星山达成合作时,他甚至没有想过这个地方是否适合举办荒野求生比赛。“只知道那里山很大,有荒野”。
素人叙事
田健兵一开始没注意到比赛火了。对田健兵来说,荒野求生在计划里只占据他5%左右的精力,他还有更多的事要做:景区其他的营销、整体的运营和建设等。有一天他注意到直播在线观看人数忽然就上万了,之后每天同时有几万人在线观看。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个数据意味着什么。但到10月底,好多媒体联系他,要来采访荒野求生赛事,他很高兴,说“欢迎”。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发了十几个“欢迎”才反应过来,赛事已经获得了比较大的关注。再之后,更大的媒体来了,各地的文旅部门更是大批地前来,还有很多公司给他们发函,说要来学习。
12月6日下午,本刊记者见到孙高的时候,他正在小溪中寻找螃蟹。这次比赛,每个选手都给自己起了绰号,孙高的绰号是“道友”。他今年34岁,身高超过一米七,穿一身黑色衣服。他单眼皮,戴眼镜,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讲话幽默,语气和善。“大石头下面一般有大螃蟹,小石头下面一般是小螃蟹。水缓的地方更多。”说着他就搬开一块大石头,找到了一只半个拇指大的螃蟹,他说这就是大螃蟹,小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我就感觉这里有!”他得意地说自己从午饭后就开始抓螃蟹,已经抓了20多只。
孙高的庇护所在溪流下游边上的平地,“人字形”结构,上面覆盖了好几种植物,厚厚一层,门前摆放着许多柴火。他叫不出这些植物的名字,只是觉得它们能够遮风挡雨,就堆了上去。孙高回庇护所的第一件事是检查火种,确认没有灭后,他戴上了手套,把木头拿出来一点,用一根空心的竹筒把火吹得更旺。孙高很珍惜火。比赛开始前,主办方组织过钻木取火的培训,但他作为“荒野小白”,短时间内没能领会到钻木取火的诀窍,后来遇到连绵的雨和阴天,更是生不起来火。天晴以后已经是第20天,生火讲究爆发力,要有速度、力量和持久力,但因为缺乏食物,孙高那时体重骤降,已经没什么力气。后来又连日阴雨,他干脆硬扛进了决赛。
在来之前,孙高从来没有荒野求生的经验。此前他只刷到过一些人野外生活的节目和视频,从网上认识一些野菜,但真正到了七星山里后一颗也没找着。孙高告诉本刊记者,他是冲着20万元来的。他从小在安徽亳州的农村长大,初中没毕业就外出辗转各地打工,当过十几年厨师。后来因为总和老板吵架,受不了气,就辞了职,在小吃街摆摊卖炒面挣钱。
赚了几年钱后,他觉得摆摊太过风餐露宿。2020年左右,他在老家镇上开了一家二三十平方米的饭店。刚开始生意挺好,一天卖两三千元。后来疫情来临,人一天比一天少,收入抵不上本钱。小店倒闭,欠了二三十万元的外债。他有两个孩子,儿子上小学,女儿上幼儿园。背着这些压力,妻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孙高觉得愧疚。他父母都在农村,母亲身体不好,父亲是泥瓦匠,60多岁还在干活。家里还有一个小他10岁的弟弟,还没结婚,他觉得能帮衬的也要帮衬一些。“如果有了这20万元,我就不用再为还债发愁了。”
其余的选手也基本是和孙高一样没有荒野生存经验的普通人。比如“林北”是一名25岁的医学生,“冷美人”原来是学土木工程专业的。龙武告诉本刊记者,和七星山达成合作时,他就已经明确自己想做的是普通人参与的荒野求生节目。龙武说,过去的几年做荒野赛事,他一直在思考,节目的受众是谁。他之前做的那些偏专业的赛事,效果总是不温不火。比如他曾举办10人左右的比赛,规模小,但招募参赛选手也很不容易——荒野求生的圈子很小,爱好者人数少,大家都有本职的工作,有空的时候才能来参赛。而且,“专业的赛事只有专业的人看,普通人不会感兴趣”。
龙武说,当自己提出招募“荒野小白”,且要扩大规模时,一些团队成员并不支持他的想法,认为小白的荒野求生不好看。但田健兵支持他,“招募普通人,让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他们离大众更近,能让线上的观看者共情”。节目爆火后,田健兵自己也总结,这场赛事之所以出圈,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现代人普遍生活压力很大,赛事给都市的普通人一个精神出逃的窗口。
在福建一所大学读文学博士二年级的雅雅就是被这些参赛选手吸引到直播间的。她每天能赶上直播就看直播,赶不上直播就看切片。她能列举出许多打动她的瞬间,比如选手冷美人作为场上剩余的唯一一名女选手,意志力很坚强,说除非被抬走否则不会退赛。雅雅很敬佩她。她还记得一名男选手,他的手开裂,就在荒野里找了一种含油脂的植物,放在竹筒里捣碎,做成了护手霜。她有点感动,“身处再艰难的环境,他还是会想办法打造自己的生活”。还有孙高,她记得体检环节,其他的选手都浑身脏兮兮的,他身上最干净。
选手们的经历常常让雅雅想到自己。雅雅说,读博压力很大,除了完成博士论文外,学校要求发表两篇核心期刊才能毕业。雅雅每天8点到图书馆,开始看文献、写论文,晚上10点30分休息,周末也是如此。文科的学生数量越来越多,但核心期刊只有个位数。她目前投的只是第一篇,进入二审,已经好大半个月没有消息,不知道结局如何。为了赶在毕业前完成两篇核心期刊的KPI,她必须进行海投。这个过程里,她收到很多拒信,虽然知道被拒绝很正常,但还是常有一种不被认可的感觉。“所以我看到有的选手不经常外出打野,而是待在庇护所休息,我觉得很理解。那也是一种生活状态,累了,身体就是需要休息。”雅雅说自己把这个节目当作“精神解药”。
荒野里的改变
看到比赛的招募消息时,32岁的陕西人车文(绰号“文车车”)正处在人生的低谷,他迅速报了名。他告诉本刊记者,他之前在兰州的景区里卖烤冷面、炸鸡排、炸土豆等小吃,旺季生意最好时,一天能卖1万多元,淡季每天只能卖1000多元,疫情开始后生意不好做,他就回了老家。前两年,他在工地上做包工头,手下带了三四个人。但活计越来越少,家里的开销也大。他在市区买了房,房子的总价接近50万元,首付9万元,大部分是父母出的钱,剩余的贷款,每个月由他来还。
处在压力下的车文,很长一段时间,做什么都是一个人,没有社交,不给别人发信息,也不发朋友圈,和家人聊天很少。“大致是工作十几年,其中的人际关系、各种烦恼让我情绪很低沉。像一个包子,皮包得很厚,但里面的馅已经臭了。”三四年前他开始看贝爷和德爷的节目,那种刺激感和身处大自然的自由,让他热血沸腾。报上名后,他就开始增肌增肥,学习南方大山的知识,到秦岭就地取材,学习钻木取火。
原本他想象来到荒野之后,既能享受壮美的景色,又能够无忧无虑,专心致志地面对生存的挑战。但真正开始比赛后,他发现荒野求生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比赛正式开始前,主办方举办了一个篝火晚会,他报名了现场钻木取火的表演。他看着98%的湿度显示器发蒙,觉得悬了,“最后拉得满头大汗,也没有拉着火”。比赛开始17天后,他才生起火。选手们告诉我,刚比赛时,山上的物资其实挺丰富,即使不会捕猎,抓不到“蛋白质来源”,找到“荒野三件套”——梨子、猕猴桃和山药也并不难。但100个人进入荒野后,物资在一天一天地减少。
车文也不懂得保存体力和盐分。比赛的前三天,车文一直在砍树,以搭建庇护所,但消耗了极大的体力,却只砍下七根木头。一边立三根木头,另一边四根,“人”字形结构的庇护所倒是搭起来了,但“稍微刮一点风就能吹倒”。他记得那几天太阳很晒,热得他出了很多汗,把上身的衣服都脱了。后来他躺在地上感觉后背痒,伸手去挠,抓下来一把晒脱的烂皮。他不知道的是,这最终会导致他在半决赛的第37天出现严重的低钠血症。“我开始抽搐,吃梨子的时候,刚把梨子放到嘴边,手就会抽一下,送不进嘴里。还有‘幻觉’,眼睛看东西的时候,那个东西会被无限放大、摇晃。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症状不会出现。只要一动,哪怕说几句话都会出现。”
在车文的印象里,到第37天时,身体极度虚弱的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体力支持再每天上山打野,必须囤积物资。但那时物资已经很少。他走了三个小时,走到临近悬崖的地方,才终于找到三棵梨树和一棵猕猴桃树。他摘了六七十斤的梨子和猕猴桃,用冲锋衣内胆包了三层,结结实实地捆在身上。这些重量压得他差点直不起身,只好找了根棍子支撑自己。下山时,他几乎已经没有体力,仅靠精神在支撑,“每走一步都是千斤重”。抽搐和“幻觉”还会不时出现,他在兜里装了很多梨,只要症状一出现,就赶紧吃。“虽然没有盐分,但是糖分能够提供能量。”他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原本体重150斤,比赛期间瘦了30斤。
车文说自己能继续坚持,是因为给自己定的目标是进入决赛,因为进入决赛的选手每人有2万元奖励。12月3日,车文退赛,回看整段荒野求生的经历,车文觉得来得值。他因为长得像韩国明星苏志燮被网友称为“荒野第一帅”,也通过比赛拥有了十几万粉丝。他说自己改变了很多。刚开始比赛时,他说自己口才不好,逻辑思维混乱,面对镜头支支吾吾,不敢说话,现在“练出来了”。而在荒野,深夜睡不着的时候,他也释怀了很多事情。
刚开始比赛时,云南“95后”董胜(绰号“归途”)的情绪还是不好。他是为了治愈自己而来到这里。董胜十六七岁就到社会上学美发,和人合伙开过店,亏了钱。二十出头的时候玩英雄联盟,做过一年多的电竞主播,一天只能挣几十块钱,租房和其他的生活用度全都靠刷信用卡,一年多下来负债七八万元。他后来借钱开了一家美发店,两年左右还完了债。之后又去学了新手艺,在高速公路上做弱电。去年他带着十来个人干活,结果一个工人用电锤时扭到手,骨折,另一个抬东西压到手,也骨折,还有一个从高架桥上掉下去,所幸没有生命危险。赔偿全由他承担。回到家以后,他颓废了半年,一直躺在家里玩手机、胡思乱想,不分白天和黑夜。
大家都在打野的时候,董胜什么都没做,就搭了个庇护所,生上火,坐着看形形色色的人经过。比赛到第十几天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心情变好了,自信心好像回来了。他说不清这种改变是从何时发生的,“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生活很纯粹,每天只需要关心自己有没有食物、水源,庇护所是否足够挡风遮雨。成就感的来源也很简单。刚来的时候我认识山药,但不认识山药藤,认识黄精,但不认识黄精苗,所以找不到食物。后来看着别人挖,我学会了辨认,于是天天挖山药”。
流量之后
赛事火了之后,给七星山带来切切实实的改变。田健兵坦言,张家界虽然是一个国际化的知名旅游地,但整个张家界有大大小小300多个景点,国家3A级以上的旅游景点有几十个,七星山作为一个新景区,做差异化的景区旅游产品和营销都很困难。“老牌的景区实力十分强劲。”田健兵说。七星山的隔壁就是已经颇具知名度的天门山,更远一些有国家森林公园、大峡谷,为了区别于这些景区以自然观光为主的定位,七星山的定位是集吃、住、行、购、娱为一体的旅游度假区。公开资料显示,2024年全年,天门山景区接待游客量超550万人次,国家森林公园接待游客超750万人次,而七星山的官方统计数据显示,其2024年全年接待游客数量为52.68万人次。
田健兵告诉本刊,荒野求生赛事后,来七星山的游客大约增加了10%。2022年,景区运营亏了3000多万元,2023年亏了1000多万元,2024年扭亏为盈,赚了1000多万元,2025年预计可以赚6000万元。目前,七星山上已经建立了国际荒野求生基地,普通人可以体验荒野求生,还有赞助商已经在张家界建设工厂。景区也和种植户、商家合作,通过让选手直播带货的形式,推销在比赛中广为人知的“荒野三件套”,以及张家界的特产莓茶。“能够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但流量背后是很多的担忧。许多地方开始模仿七星山的比赛,其中不乏200人这样大规模的,但不少因为天气、安全等因素迅速停赛。田健兵和龙武一直关注着,他们怕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会影响到他们赛事的运行。龙武说,自己把荒野求生赛事从2个人做到100个人,经过了几年的摸索,“要循序渐进,慢慢积累经验,当参赛人数达到100人,仅靠一个团队的力量无法支持,需要强大的资金、后勤保障”。
田健兵说,第一届比赛开始前他们筹备了两个月,那时最关注的问题是选手的人身安全,其次是生态的安全。他们搜集了大量的资料,也借鉴了国外荒野求生的赛制,讨论了很多次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第二届,他们为每一位选手都配备了一名安全员,庇护所外围设置监控。给选手戴定位器,保证他们不会迷失在山林里。还给选手佩戴生命监测仪,医疗组可以实时监测选手的生命体征。一辆救护车24小时停在现场,“调用的资源非常庞大”。
单是选场地这一件事,就涉及多部门的配合,田健兵告诉本刊记者,场地的位置是由多个部门共同决定的。“环保部门去了很多个地方做生态评估,保证赛事的进行不会对生态造成很大的影响;水利部门要看场地的水源是否适合饮用;林业部门看场地内有没有珍稀的动植物,哪些植物不能砍,哪些植物不能吃;地质部门要看有没有地质隐患;消防部门会现场教我们搭庇护所的时候怎么用火,避免森林火灾,假设火灾发生,该往哪里跑……”田健兵说,如果稍有不慎,选手的生命安全出现问题,或者森林防火出现问题,对于整个行业来说都是很大的冲击。
比赛开始后,很多东西也是在动态地调整,比如考虑到冬季气温低,山脚的温度更高,更有利于保障选手的安全,决赛场地由山上迁移至山下。然而接受采访的所有选手都表示,决赛的场地物资更加匮乏。车文说,半决赛场地山坡平缓,人可以直接走上去,而决赛场地山坡很陡,坡度接近90度,如果想上山打野,就要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没有体力根本爬不上去。而且决赛的场地地下岩石层很厚,“长不出东西”,就算能长出来,梨子、猕猴桃、山药都已经过季。所以到了决赛,一些选手选择只在庇护所附近活动,饿了就吃芭蕉根、棕榈芯和野菜。好几位选手告诉本刊记者,这些植物吃多了胃难受,偶尔干呕。
12月11日晚,七星山荒野求生赛事组委会对外宣布,由于寒潮将致气温跌破-5℃,且赛事规则需进一步完善,为保障选手安全,第二季荒野求生挑战赛提前终止。8名进了决赛的选手各获得6万元奖金。此前,第三季赛事的报名已经开启,报名人数超过10万,并已经通过现场抽签的方式确定60名参赛者。预计开赛时间未公布。田健兵告诉本刊记者,“可能没有传统的第三季,可能会有新的模式、方法”。
田健兵也担心流量的反噬。“这一次流量太大了,我们怕产生流量的异化。”整个赛事已经占据了他一半的时间和精力。他观察到,很多选手在发现自己有几十万粉丝后是蒙的,一些选手退赛后也在网上引发了一些争议。龙武说,已经有一些选手深受网暴的困扰,“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喜欢你,但也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地讨厌你。看到网上那么多人骂自己,普通人是受不了的” 。车文告诉本刊记者,原本他退赛后,想的是回到平凡的生活里,如今却成为地方文旅推荐官。“咱就是一个农村娃,这种场面我是第一次经历,以前只在网上见过。真的是吓到我了。”他说第一件事就是谨言慎行,怕不小心说错什么,带来不好的影响。
(文中雅雅为化名)
排版:小雅 / 审核:雅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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