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微信公号)
05-07·阅读时长18分钟
文|黑麦
仅凭着几盘简单的家常小菜,一碗米饭和一杯啤酒,就能撑起12季的剧情。《孤独的美食家》自2012年开播以来,凭借其独特的“一人食”风格,和井之头五郎的内心独白,成为治愈系佳作,那些看似重复的段落也在不经意间成为了很多人在吃外卖时必看的“电子榨菜”。
我们所熟悉的那个井之头五郎,是一位进口杂货销售,他的另一个身份是“街区美食老饕”,这个时常游走在各个城市小巷的中年男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工作之余,抛开纷扰,钻进一家小店,品尝令他愉悦的廉价美馔。那种细腻的感觉,就像观察一条鱼被风干凝固成鱼干的过程,让时间来熟化内在的质感。
在拍摄第十季《孤》时,松重丰便萌生了制作电影的想法,起初,他想邀请韩国导演奉俊昊执导,但因档期冲突而遭到了拒绝。于是,松重丰自己担当起了电影版导演和编剧的工作,并邀请了他喜欢的多位演员,其中包括内田有纪、小田切让、矶村勇斗、刘宰明等。松重丰执意将电影定义为“故事片,在采访中他表示,“不想仅仅制作一部电视剧的延伸”。
在电影中,井之头五郎接到了前女友女儿的委托,只身前往法国,拜见她的祖父一郎,答应为其寻找童年时曾喝过的汤料食谱。由于线索有限,五郎便开始了辗转于法国、韩国、长崎和东京之间的美食旅途。
故事的背景设定虽然简单,但在电影滤镜和漫画书式的分镜头中,仍在一定程度上延续着原著的内核。镜头中,五郎穿着那套标志性的灰色西装,擦的油亮的皮鞋,偶尔对着电话里的人客气的聊上几句,“咚咚咚”声引来他的饥肠辘辘,孤独感一如既往。这样扁平的故事叙述,刻意的重复桥段,似乎并不会让人觉得单调,反而给老观众带来一种亲切,随着漫画原作者久住昌之演奏的夏威夷吉他声,一种既定的陪伴感油然而生。
毕竟是电影,五郎不可能像在剧中那样,让“吃播”占据两个小时。为此,他在影片中策划了多场“意外”,为了获取食材而冒着风暴划充气船出海,在登岛后开启了自己做饭的“荒野求生”模式;在夕阳中倾听陌生的故事,与熟悉的感觉相逢,然后插肩而过;用剧中剧“孤高的美食家”自嘲,内心独白太多丰富等,都令人忍俊不禁。
伊丹十三的电影《蒲公英》或许对松重丰的第一次执导有着较大的影响,《蒲公英》的第一句台词“哦,原来你也在电影里”,几次出现在片中。“食物是一种很棒的电影素材”,松重丰在一次采访时讲到,“当我会想哪些电影是以食物为主题的,《蒲公英》立刻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这是40年前的作品,但现在看起来依然有趣。”
《蒲公英》剧照
从法国的经典菜肴勃艮第牛肉和法式洋葱汤,到荒岛上的蘑菇海鲜锅,从东京的拉面,到韩国的解酒汤,甚至是飞机上的牛肉饭,都能成为五郎这次冒失旅行的“引路牌”。当他专注与眼前的食物时,那最终的汤料配方究竟是哪种鱼,里面有没有海菜,似乎都不再是重点了。
和电视剧一样,五郎在电影中吃饭时,也常常是一个人,他坐在餐位上,总会带有一种“孤独的仪式感”,那些时而郑重时而夸张的表情,时而擦手时而摆放餐具的细微动作,双手合十说“我要开动了”的戏码,似乎都在透露着他对于食物的态度。剧中特写的咀嚼镜头具有象征意义,当人面对食物时,所有社会面具都被剥离。
汪曾祺说过,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面对生活中一饭一蔬,一吞一咽,一举一动都似乎对应着人的性格。每次看到五郎吃饭,总能想到阿城在《棋王》中的一段文字:我看他对吃很感兴趣,就注意他吃的时候… 吃得很快,喉结一缩一缩的,脸上绷满了筋。常常突然停下来,很小心地将嘴边或下巴上的饭粒儿和汤水油花儿用整个儿食指抹进嘴里… 他对吃是虔诚的,而且很精细。有时你会可怜那些饭被他吃得一个渣儿都不剩,真有点儿惨无人道。
值得一题的是电影中的音乐部分,除了久住昌之和他的the Secret Tones乐队之外,Kan Sano在电影中演奏的三首钢琴曲,为故事情感注入了新的情绪;“克罗马农人”为乐队撰写的主题曲也是亮点之一,如今已经61岁的主唱小本宏人在歌中反复唱着“饿了,饿了,饿了”摇滚吉他声给这饥肠辘辘的歌词注入了“灵魂呐喊”。40年前,当他还是学生的时候就在东京下北泽的中华料理店打工,那段苦乐参半的记忆,让他把对食物的情感最终写成了音符。
在松重丰的回忆中,《孤独的美食家》立项时,日本刚刚经历2011年的那场地震,“很多人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问过自己,“在当下,一部只表现老人吃饭的电视剧真的没问题吗?” 或许是因为食物最容易让人产生共鸣,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故事的缓慢推进,这部剧意外的在亚洲获得好评,松重丰也成为了“吃播的鼻祖”,尽管在此之前,他对拍摄“在公共场合吃饭”心存芥蒂。
在电影开拍前,松重丰也曾感慨,“我和我的员工都在变老,最初的导演已经去世,有不少工作人员也发生了变动,我原以为,电视剧还能交由年轻人来接手,但随着时代的变化,电视剧已经在变化,流媒体和视频的激增,让很多事变得模糊,唯一没变的是我所饰演的角色。”
在一些采访中,松重丰仍旧觉得自己和原作人物井之头五郎的距离都非常遥远,他说,“我不会像五郎那样暴饮暴食,我平时的胃口很小,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后半生会如此被食物所主宰。我从小就喜欢吃东西,虽然记忆中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吃不起饭,但吃东西的时候我能体会到一种快乐,一种和生存有关的快乐。”
当电影在日本上映后,票房累计突破了十亿日元,松重丰似乎忧心忡忡,当他看到放弃和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制作公司始终在寻找着替代者,他越来越不确定这部戏会作为一个“幸福之地”而存在,“一个中年男子走进一家餐馆,吃着美味的食物”,是否还能继续,“我看不到未来会怎样。”
在一些影评看来,《孤独的美食家》是一部动漫式的电影,十几年过去了,坐在电影院观看时仍觉得像在翻看一本旧日的漫画书,转场流畅,对话自然、有趣,但有些东西,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在电影的结局中,五郎走进了位于江东区门前仲町的“庄助”烧鸟店,这是《孤独的美食家》第一季第一集中出现的小店,时隔多年,他又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令人唏嘘的画面隐约总萦绕着一种欲言又止的离情。
排版:秋秋 / 审核:然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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